羅文茵坐在肩輦上,吳媽媽和寶珠隨行在兩側,前頭兩個太監拿著宮燈照路。
夜暗沉沉的,羅文茵正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肩輦突然一慢,宮燈餘光處,有一個白色影子飄過。
抬肩輦的幾個太監瞬間嚇把肩輦一放,四處逃散,尖叫道:“有鬼!”
拿著燈籠的兩個太監丟下燈籠,攤軟在地爬不起來,隻會尖叫。
吳媽媽和寶珠倒是壯著膽子,迅速撲過去摟住羅文茵,一邊顫抖著道:“娘娘彆怕!”
羅文茵這會卻是醒悟了過來,大半夜的,皇帝怎麼會召她過去永和宮呢?
這分明是一個圈套,想引她出來,好就地解決。
她念頭一起,馬上就喊起來道:“是誰半夜三更裝神弄鬼嚇人呢?看,都有影子。”
她這麼一揚聲,聲音卻是傳得極遠。
正四處奔逃的太監一怔,齊齊停下腳步,朝羅文茵方向看。
羅文茵聲音帶著怒火,喝道:“你們跑什麼呀?還不快過來抬肩輦?本宮出了事,你們隻有一死,這裝神弄鬼的,可弄不死你們。”
站在陰影處的張景陽卻是一怔:白影都沒飄到宮燈前,怎麼有影子的?
還沒跑多遠的太監們,聽得羅文茵的話,便顫抖著身子,又跑回肩輦旁邊。
羅文茵見太監們又過來了,稍稍鬆口氣,吩咐道:“回養心殿!”
眾人抬起肩輦飛跑。
張景陽眼見功虧一簣,不由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羅文茵回到養心殿,這才後怕,自己還是不夠謹慎啊,差點著了道。
小桂子見得羅文茵回來,一問原因,也嚇死了,忙忙道:“不知道是誰要害娘娘?奴才這便去稟皇上。”
張子暢聞得有人裝鬼嚇唬羅文茵,卻是當即拋下趙慧茹,回了養心殿。
趙慧茹見趙子暢走了,又哭倒在地。
嚴嬤嬤硬是叉起她,扶到側殿中,壓著聲音道:“皇後娘娘,您不能再這樣哭了,得振作起來。太後娘娘去了,大殿下沒了,你再失了聖意,如何護住三殿下?”
趙慧茹哭道:“皇上早早就厭棄了本宮,如今瑞兒沒了,本宮這樣軟求,他也不肯陪本宮一晚,叫本宮還有何法子?”
嚴嬤嬤長歎一聲。
趙慧茹又哭道:“趙氏一族被鏟除,姑母去了,憑本宮一人,是護不住兒子的。隻怕待國喪一過,羅家女一聯手,本宮和陽兒就得任人魚肉了。”
她擦一下淚,想起什麼來,一時止了哭,吩咐嚴嬤嬤道:“快去找陽兒,讓他來一趟。”
張景陽很快來了。
趙慧茹一見他便抱怨道:“大半夜跑那兒去了?你大哥死了,你還不知道收斂行為,還亂跑?”
張景陽歎口氣道:“兒子想著父皇如今寵愛皇貴妃,隻有弄死皇貴妃,父皇的心思才會落到母後身上,不想……”
趙慧茹怔一怔道:“是你裝神弄鬼嚇羅文茵的?你這廂沒有得手,她有了防備,又有你父皇護著,再不會中圈套了。”
張景陽有些懊惱,“兒子會再想辦法的。”
趙慧茹搖搖頭,“來不及了。”
她說著,俯到張景陽耳邊道:“陽兒,我跟貴妃娘娘在宮中爭鬥一輩子,這仇怨,是沒法解的了,但跟皇貴妃之間,仇怨尚小,你跟皇貴妃也沒有正麵衝突,若我有個什麼,你便投靠了皇貴妃,當她手中刀,幫她解決掉貴妃和貴妃的兒子。”
張景陽驚訝得張大嘴,待要說話,卻被趙慧茹用手止住了。
趙慧茹繼續道:“皇貴妃這個年紀懷著孩子,未必能生下來,就是生下來了,未必是兒子,再一個,就是兒子了,未必能長大。”
“到時貴妃的兒子死了,皇貴妃的兒子不能長大,那麼,你就會是太子人選。”
“且皇貴妃得寵,定會封皇後,你投靠她,她自會扶助你登位,就像當年太後娘娘扶助皇上登位一樣。”
趙慧茹一口氣說完,問道:“記著我的話沒有?”
張景陽怔怔點頭,又回過神來,問道:“母後,你想做什麼?”
趙慧茹不答他的話,隻是摸摸他的頭道:“我累了,你回自己的宮殿罷!”
那一頭,張子暢回到養心殿,見羅文茵好端端的,這才鬆口氣,上前握了手問道:“可有嚇著?”
羅文茵搖搖頭,拉著張子暢道:“皇上,你昨晚沒睡,今晚一定要睡一覺才好,若不然,身子熬出病可如何是好?”
張子暢也覺疲倦,當下點點頭,自進去沐浴更衣。
羅文茵便令人重新鋪床疊被,又準備了宵夜,想著待會勸張子暢用一些。
張子暢出來時,見著燭火盈盈,羅文茵坐在燈下仰頭看他,心頭一暖,溫聲道:“睡罷!”
羅文茵低聲道:“皇上餓不餓?我叫人備了熱粥,不若用半碗再安歇?”
“也好!”張子暢點了點頭。
一時粥上來了,張子暢才接過碗,外間就有公公惶急的聲音道:“皇上,永和宮的公公過來稟報,說皇後娘娘觸棺而亡。”
張子暢手裡的碗掉在地下,發出“咣當”一響,粥水濺了一腳。
張景陽比張子暢早一步到永和宮,這會抱著趙慧茹的屍體大哭。
嚴嬤嬤跪伏在旁邊,也哭得喘不過氣來。
張景陽邊哭邊問嚴嬤嬤道:“母後可有留下什麼話?”
嚴嬤嬤道:“皇後娘娘隻留了一句話,讓殿下記著她跟你說過的話。”
張景陽再度失聲哭起來。
羅文秀聽得趙慧茹觸棺而亡的消息,卻是失聲道:“她這是何苦?”
羅嬤嬤低聲道:“聞得血濺了一地,三皇子撫屍大哭,洇了一手臂的血,觸目驚心的。”
羅文秀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