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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碰見過江家大嫂幾回,三角眼,馬臉,是個很刻薄的女人,說話總帶刺,像誰都欠了她錢似的。姑嫂二人關係不好,這是江小梅親口對她抱怨的。她也隻能笑笑,彆人的家事她不好評價什麼。

那一盆的水,因為臟衣服而渾黃,成了一灘泥水。江小梅早就習以為常,絲毫沒有不耐煩,邊搓著衣服,邊笑嘻嘻地和她說話。

把自己兩三件衣服洗完,江小梅那裡仍舊像見不到底一樣。安溪把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水滴順著衣服落在地上。

“安溪姐,你洗完了先去休息”,江小梅用滴著水的手抹了一把額頭,頭也不回地說著。

安溪咬著唇,怎麼也狠不下心腸留著小姑娘一個人。

“安溪姐,你彆弄,我自己能成”,江小梅作勢要攔著安溪,被她躲了過去,衣服在手上搓著。

“四隻手怎麼也比兩隻手快,你聽話,我們快點洗完,一起睡。再說我也不能白睡你家,總得做點事情,不然成什麼樣子。”

“安溪姐,你們那裡人都像你這麼好嗎?等我長大了,我也想去北京。看看首都到底長什麼樣子?”江小梅眼中帶著少女的幻想色彩。

安溪手頓了一下,她也想回北京。隻是現在必須在三水村苦熬著。今年是一九七五年,她記得恢複高考是在一九七七年冬天。這樣一算,還有兩年時間給她準備,隻要能考上大學,她就能離開這裡。對於回二十一世紀,她已經不抱期望,但至少能回這個時代的北京也好。那以後,不管是江潮還是江翠翠都與她無關。

安溪心中默默下著決心,這個大學她勢必要考上。

第二天,安溪照常去了食堂工作了一天。有了前一天的適應,做起事來也能得心應手。直到第三天,她才被調到了醫療合作社。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平房,不算大,裡麵放了一張木板床,黃義平時就在這張床上休息。他和安溪一樣,算是村裡的外來人,不過和她又有不一樣的地方,他娶的媳婦是本村人,所以算是半個三水村人。

合作社很冷清,基本沒什麼工作,村裡人一般管醫療合作社叫衛生所,順口。裡麵擺了一個藥櫃,藥櫃上也是三三兩兩放了幾個白色藥瓶,白色外殼有些發黃,一看就是放了很久。

安溪的工作就是整理這些藥物,她把冊子拿出來,對著冊子整理了一遍,基本上就是治療頭疼腦熱的處方藥,有幾管青黴素,特效藥幾乎沒有。村裡人基本也不上來,大病衛生所治不了,小病熬一熬就過去,犯不著花冤枉錢,這就使得衛生所位置有些尷尬。

整理那幾瓶藥花不了多少時間,之後安溪就閒了下來。開始照著抄印在腦子的藥方,醫書上的藥方都是古人總結出來的,所以很大一部分都是古文。

黃義看著安溪寫了半天,他有初中學曆,這些字單個拆開他都認識,但合在一起大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哪怕那本本草綱目,有好多他都是一知半解,好多地方更是雲裡霧裡。

他腆著臉,不大好意思問道:“安溪,這方子你能不能跟我解釋解釋。”

安溪筆下字不停,“黃醫生,待會我在後麵寫上白話的翻譯,你估計就能看懂了”

這天下午,罕見衛生所來了個人。安溪看著來人,忙把手上正在寫的稿紙塞在抽屜裡。

“嬸子有事嗎?”安溪問道。

“沒事,安溪丫頭你忙,我就想問一問我家六子那病咋整。你說孩子咋就得了這麼個糟心病,隻要一想到這倒黴事,我就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心裡像是鬨了災似的,總不踏實。”

安溪低頭好笑著,“嬸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事急不來,治病得用藥,現在也沒有現成的藥,我得上八點山找幾天才行。”

“那好辦,你說要用什麼藥,我讓孩子爸上山找。”大嬸急迫的湊到安溪跟前。那怕是幾天工分不要,也得趕緊把孩子這事弄好了才行。

安溪把大嬸安撫下來,輕聲細語說:“嬸子,治病不是兒戲,找藥材是個精細活,隻能我自己去。有些藥材看著相似,但效果可能完全不一樣,不同年份的藥材成效也不一樣。如果用錯藥是會出人命的。”

安溪說地全是實話,大嬸一聽會出人命,嚇得趕緊擺手,“咱不急,你慢慢找,仔細地找。你要是有用地嬸子的地方,儘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油鍋嬸子半點不會含糊。”

好說壞說把大嫂送走以後,這事她自己也在記著,不僅是為六子找藥,也能找點其他的藥材曬乾送到縣裡收購部去,給自己存點積蓄。兩年後,如果考上大學,需要用錢的地方估計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