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襄被人圍著,知曉白家姑娘就在其中,他才漫不經心地將手中贏來的東西轉手贈出。
在場不少女子都眼巴巴地想要得他饋贈,可他卻獨獨將得來的兩盞小花燈都送給了白熏珠,讓白熏珠當場就羞紅了臉。
梅襄離開那處,便好似讓白家姑娘的魂也跟著走了。
勾引人的事情,竟絲毫不費力氣。
他拿起一個麵具打量,儼然對今夜勾引良家小姐的計劃感到一絲枯燥。
不過白熏珠既是尋了過來,他少不得還要與她花前月下一番,如此才能有足夠的理由將那狗血橋段上演。
梅襄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想到元氏在遠處被氣的臉色發青的模樣,興趣漸漸又升起幾分。
白熏珠捏著香帕,身後丫鬟仆婦不少,她溫聲叫她們在此處等她,勿要跟著太近。
其中一個年長的婦人是她奶娘,忍不住勸道:“往日姑娘想要結識何人都無所謂,可我聽說夫人私下裡已經為姑娘定了好人家了。”
白熏珠笑說:“我家中什麼都不缺,唯獨缺一個合心意的如意郎君,奶娘何不成全了我?”
她說完便自己往那公子跟前湊去。
奶娘心想罷了,如今太平盛世,民風開化,總不能拘著小姐不許同旁的男子說話吧?
白熏珠走到梅襄身旁,便瞧見他恰好帶上一個麵具。
那麵具花紋古樸,隻遮住將臉上半截遮擋,他轉頭朝她瞥來,竟仍是叫她心速加快。
他方才在人群之中無比耀目,一顰一笑,哪怕蹙一下眉頭,那雙幽黑的眸子都恍若會攝取心魂,叫人不由自主隨他的情緒而感。
白熏珠從前在書中見“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時,便時常想世間如何生得出這般美好的男子。
直到在匆匆人群中見到梅襄那一眼時,她便不由自主地將這句話重新念出了口。
那時她便覺自己似有些不妥。
直到方才,他猜中了燈謎之後,有了贈燈之舉,更讓她心如鹿撞,臉頰暈紅。
她咬了咬唇,想到緣分二字,竟不忍舍棄。
對方終於注意到了她,那雙幽黑惑人的雙眸再度朝她落去。
“公子……”
她向來膽大,這會兒也不由像個柔弱的尋常女子一般,仰目朝他殷切看去。
“不知公子今夜能否與我一起賞燈?”
梅襄掃了她一眼,確認她是白家的姑娘。
然後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不可。”
白熏珠嚇了一跳,這才臉熱的將目光從梅襄的身上挪開,發覺旁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纖弱柔軟的嬌嬌女子。
對方穿著淺淡,可即便如此,在白熏珠眼中,少女色豔容嫣,杏眸柔瑩,一張臉兒清如芙蕖,纖纖的小手亦是大膽地攀上了對麵男子的袖口。
寶嫿她見對麵女子亦打量著自己,心下有些怯場。
她方才還尋思著自己會先到榕樹下還是先找到三公子,沒想到便一眼在人群中瞥見了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寶嫿見對方身姿清越卓絕,又發覺熟悉無比,這才走來。
對方衣鮮袍錦,膚色如玉,即便沒見著臉,寶嫿也敢肯定這等雋秀模樣除了梅家公子無人可比。
寶嫿為這等奇妙緣分隱隱激動,不由又生出一抹勇氣,對著覬覦他的姑娘開口:“今夜他是我的,姑娘改日再來吧。”
她柔柔的聲音似綿糕般,一點都不符合這樣霸道的話。
可這畢竟可能她是最後同三爺相聚一回。
她難得能如此順利,可見老天也都在幫著她今夜與梅衾相聚。
一旁白熏珠聽到她這話,微微怔愣。
再瞧寶嫿那張豔若嬌花的容貌,她竟不由生出一抹自愧不如,隻當寶嫿是哪家嬌養的千金,這才澀然離開。
寶嫿見她沒再糾纏,悄悄吐了口氣。
她自覺自己乾了件好事兒,滿懷期待地抬眸看向身旁的男子,聲音輕軟,“三爺,我便說我一定會找著你的是不是?”
對方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寶嫿醞釀一陣,看看天上的星月,再看看跟前如心尖白月光一般的男子,那股憂鬱而又明媚的心情竟又鋪展開來。
她想今晚上,一定會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是以她也想要給對方也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麵。
“我與三爺走到今日可見也是緣分所致……”
寶嫿心中不免生出一抹離彆前的感慨。
她說著便有些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摘他臉上的麵具。
那圖騰複雜而醜陋的麵具離了他的臉,叫他英俊的臉龐漸漸顯露。
然後寶嫿就看到了梅二公子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嗝——”
寶嫿下意識打了個嗝。
寶嫿僵住了。
四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可寶嫿卻覺得她摘下麵具的那個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就好像,她從繁盛熱鬨的花燈街裡,一下子被人投進了一個冰窟。
寶嫿的反射弧很長。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一陣,過了許久才變得驚恐。
然後她忍了又忍,才忍著沒落荒而逃。
她心緒百轉之後,隻顫著手指,將麵具順著原本的位置又給對方戴了回去。
寶嫿緩緩地、緩緩地挪開目光,想要同路人一般淡然離開。
然後她就發覺自己後領一緊,竟被人抓在掌中。
“嗬……”
寶嫿暴露的雪頸後麵吹拂著的仿佛是臘月裡的寒風,根根汗毛驚恐地樹立起來。
她不敢回頭去看,就聽見梅二公子柔聲念出“寶嫿”二字。
他溫柔的口吻裡,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