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2 / 2)

如果賤婢想爬牆 斐嫵 19748 字 3個月前

秋梨做好了一件衣服,又拿出了令一件衣服來比對一番。

她就要進宮了,不僅給大哥做了衣服,還給寶嫿也做了些,剩下的,就是給那個人做的。

她見祝東風的衣服似有些不符他身材,想著先拿去給他試試,再拿回來改。

待到了書房裡,祝東風卻正與幾個進府來的部下議論事情。

他們忽然提及一個探子。

“將軍,此物便是我等從那祝九風的探子身邊拿回的東西。”

祝東風道:“不過是個尋常的香囊罷了,有什麼特彆?”

部下道:“看似尋常,可那走狗被一箭穿心,死時手裡都死死握住此物,掰爛了他的手指才拿出來,這等要緊之物必然就有所不妥了……”

他們正圍在一起探討,後知後覺才發覺秋梨進來。

“秋梨……”

祝東風詫異,隻當她有什麼要緊事情,她卻忽然走來,將那沾血的香囊拿起。

沒有錯了……是她做的。

“秋梨姑娘,你莫不是認識這個東西?”

那些人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秋梨點了點頭,“這個……是我送給他的。”

眾人微愣。

祝東風上前道:“秋梨你……”

“是我親手做的。”她慢慢將那個東西收到掌心。

她沒有見過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也沒有聽過他的聲音,因為他隻是祝九風身邊眾多亡命之徒中的一個。

她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遲早都會死在外麵,就像她那個時候以為自己遲早會死在府裡一樣。

隻是沒想到,他才告訴了她一個姓,她就再也不能見到這個人了。

她隻記得他姓陳。

她拿著那個東西,耳邊似再也聽不見旁人的聲音,緩緩轉身離開。

祝東風追到門口,腳下卻踩中了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秋梨方才說給他做的。

祝東風慢慢收緊了手指,待他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間就沒有勇氣追了出去。

這廂寶嫿也才收到了下人自將軍府裡送來的一些東西。

裡麵有秋梨親手做的荷包、香囊、帕子,甚至一套她為寶嫿親手做的衣襪。

其實這些東西隻要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但對於秋梨而言,她給身邊人做這些做習慣了,她有時不擅長關心,卻習慣親自為身邊一些重要的人做些穿用之物。

寶嫿有些想念她,卻也知曉秋梨就要進宮去了,當下不便打擾。

她將東西仔細收好,這才去了梅襄屋中。

梅襄恰好拿來了一封信件,朝她招手,叫她過去。

“寶嫿,你將這個東西收好。”

寶嫿微微錯愕。

“這是我令人特製的信件,便也是你身世所在,不論任何人與你提起什麼,你便將這封信拿出來,到時候,一切都令你父母親為你做主。”梅襄叮囑她道。

寶嫿握著那封信,心下始終感到不妥。

“可是……”

梅襄捏了捏她的手指,溫聲道:“不是都說好了?”

寶嫿正要開口,這時管盧進來,對梅襄道:“二爺,宮裡又來人了。”

梅襄看向管盧,管盧才又說:“這回……是太後要見寶嫿。”

寶嫿怔住。

她抬眸看向梅襄,他卻好似並不驚訝。

“二爺……”

“寶嫿,回來以後,將你和祝九風的事情說與我聽聽吧。”梅襄忽然對她說道。

寶嫿心口一跳,不安地看了他兩眼。

梅襄撫了撫她的麵頰,輕道:“二爺想聽。”

寶嫿輕輕地“嗯”了一聲,這才去見了宮裡來人。

這回來人說太後要嘉獎寶嫿。

大抵同寶嫿為少帝尋回藏寶圖的事情有關。

然而直覺卻告訴寶嫿,事情沒這麼簡單。

她規規矩矩隨人進宮去,到棲寧宮中拜見朱太後。

隔著一層金色的帳簾,寶嫿也隻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卻也不敢去細看。

“你就是寶嫿?抬起頭來,叫哀家好好看看。”

朱太後的聲音並不蒼老,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生養了少帝。

寶嫿抬起頭,可眼睫微垂,仍是不敢直視太後。

朱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是個漂亮的女子,關於藏寶圖的事情,你立下了大功勞,哀家想要獎賞你,聽聞你是個無父無母可憐的孩子,倒不如認在哀家名下,哀家為你擇一門好夫婿。”

寶嫿聞言,卻下意識地按了按袖口的信封。

她這時候終於明白了梅襄在她臨走前的交代。

二爺……他是不是又提前知道了什麼。

宮裡的朱太後為什麼要認她做養女?

“你怎麼不說話?”

太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聽見外麵宮人進來輕聲道:“太後娘娘,祝大人來了。”

朱太後讓人進來,片刻祝九風便進來給朱太後行了一禮。

“你來得正好,哀家看她無父無母很是可憐,想為她賜婚如何?”

寶嫿攥緊袖口,正要開口,祝九風卻輕聲道:“太後果真是宅心仁厚,不過寶嫿她已經定下了親事。

寶嫿她是個走丟的孩子,她的家人,微臣已經幫她找到了,人就在宮外,微臣本想等寶嫿出宮後,再帶著她相認。”

“哦,竟還有這等巧合的事情?將人帶進來吧,若是真的,哀家便親自為他們促成一家團聚的喜事。”

祝九風得了允許,便讓人將宮外那人帶進來。

寶嫿掌心微汗,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卻正對上他那張笑臉。

寶嫿忙又挪開了目光。

片刻,便有一個穿著藏藍錦袍的中年男子被帶到了太後麵前。

那男子三四十歲,看著相貌儒雅,在拜見太後的時候很是緊張。

寶嫿看著他,忽然微微出神。

待他也看到了寶嫿之後,竟一下就愣住了。

“你……你是……”

那男子異常激動。

“宋老爺,你認出她了?”祝九風笑問。

宋朝生並未答他,而是半跪在寶嫿麵前,分外認真地打量著寶嫿那張臉,竟十分激動,“囡囡,你是我的小囡囡,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

寶嫿看著他的臉,卻又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你是……”

“我是你爹,你還記得我嗎?你這麼高的時候,在燈市上走丟的,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母親她……她也找了你很久。”他激動地攥著她的手臂,似乎愈發能肯定下來。

“你母親那時候還懷了一個孩子,你還記得嗎?”

寶嫿眸色微微茫然。

祝九風撿到她的地方,是一個臟兮兮的巷子裡。

她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燈市裡走丟的,隻知道自己找不到家裡人了,後來大了些,才知曉那滿街燈籠的地方就是燈市。

但這個人說,她母親那時候還懷了一個孩子,她卻突然想了起來。

她的母親說要給她生個弟弟。

到時候,弟弟長大了保護她……

“你的母親那時候整日掛在嘴上的話就是說要給你生個弟弟,讓弟弟長大了保護你,你還……記得嗎?”

宋朝生道:“囡囡,你記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什麼?”寶嫿訥訥道。

她恢複記憶之後,隻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叫五兒。

有一段時間哭著讓祝九風幫自己找親人,祝九風卻騙她他是九,她是五,他們就是一家的。

寶嫿年紀小,就真的相信了他。

“你叫宋嫵,宋是你的本姓,嫵是嫵媚的嫵,宋嫵這個名字,你當真也不記得了?”

對方的聲音微微顫抖。

寶嫿的腦袋裡,竟慢慢多出了許多聲音。

那時逢年過節,她們有人叫她小嫵小嫵,有人叫她嫵兒,還有人叫她……宋嫵。

她很羞怯地躲在母親的懷裡,母親是慈愛溫柔的麵容,將她抱在懷裡,喊她“囡囡”。

父親卻將她接過來,隻說母親有了身子,不能再隨便抱她了。

再然後……她鬨著要去看燈,母親就牽著她去了燈市,緊緊牽住她的小手,不許她亂走。

可是一轉眼的功夫,她被旁人手裡的燈給吸引走了目光,一直跟著對方走了很遠很遠,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回來過了。

宋朝生道:“你與你母親生得太像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能肯定。”

他的雙眼通紅,情緒已然難以控製。

“你是我父親……”

寶嫿遲疑問道。

“是啊,我是你父親。”宋朝生激動地點頭。

寶嫿抬手將他臉上的胡子擋住,那種熟悉感就更深了。

她記起來……印象裡是有這麼一個人。

母親懷了弟弟的那段光景,是她滿心委屈的時候。

她天天都纏著要母親抱,然後父親總是不許,就會抱著她舉高高,將她拋得很高。

寶嫿的眼睛裡父親年輕的麵龐,漸漸與眼前這個中年男子重疊起來。

被她擋住了胡子之後,幾乎一模一樣。

寶嫿放下了手,再度看向祝九風。

祝九風仍是微笑的模樣。

半個時辰之後,寶嫿坐進了馬車裡。

祝九風並未告訴宋朝生,寶嫿在宣國公府做過下人。

他隻說,他撿到了寶嫿,讓寶嫿回去收拾好東西,不日便回宋家。

宋朝生幾乎是全程哭著目送他們離開。

而寶嫿心中亦是對幼年的事情有了幾分影影綽綽的記憶。

馬車在宣國公府門前停下。

祝九風忽然對寶嫿道:“你都記起來了是不是?”

寶嫿不吭聲。

他輕笑道:“可是寶嫿……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引誘我啊。”

寶嫿隻想避開這些話題,攥緊手裡的帕子,又看了他一眼。

她一路上都隱忍著哭音,聲音頗有些沙啞,“為什麼?”

祝九風道:“你不用感謝我,我確實沒有那能力幫你找到你的家人,是有人幫了你啊。”

他說完微微一笑,卻並不打算告訴寶嫿那個人是誰。

畢竟,梅二公子這麼擅長去挖掘寶嫿的身世,查出了她是世代經商宋家的小女,卻不願她回去,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有意思。

梅襄的人一直盯著他,他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讓人捉到對方的一絲破綻反盯著對方的人,卻沒想到能盯出這麼一出好戲。

梅二公子找到了寶嫿的家人,反而卻安排了假父母給她,不要她認回真正的父母……

他卻偏偏要成全寶嫿,將她的親生父母送到她麵前。

寶嫿下了馬車去,回到了深春院中。

梅襄起來才換了身乾淨衣服,正在泡茶。

他見她回來,便輕聲問她信交出去了沒有。

寶嫿遲疑,“二爺……”

梅襄發覺她的神色不對,似也意識到了什麼,將手裡的茶壺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寶嫿心慌了慌,隻將那信放到了桌旁,低聲道:“二爺,你聽我解釋……是因為太後幫我找到了親生父母……”

“寶嫿,你說的到底是太後,還是祝九風?”梅襄將她的話打斷。

他的口吻透出幾許陰沉。

寶嫿心慌意亂道:“二爺,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不管誰幫我找到的,這都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才對。”

梅襄冷笑,語氣也愈發得冷,“寶嫿,二爺可曾害過你?”

“你所謂的家人,當初既拋棄了你,你為何要去找他們?”

寶嫿想到自己對母親慈愛溫柔的印象,連忙搖頭,“不是的,我心裡一直都有感覺的,我的母親她是很疼我的……”

梅襄卻將那信緩緩拿起,隨即將信撕扯成兩半,狠狠地擲在了桌上。

他唇角緊繃著,麵上攏著陰翳一般。

“寶嫿,二爺這輩子沒有為人這樣……也沒有人敢叫我這樣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