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兒是皇帝傷了你。”
“回娘娘的話,是奴才粗笨,惹主子爺生氣。”
裕貴妃道:“也是這孩子有福氣,太醫說……”
“貴妃放肆,惹出皇帝的雷霆,還能說是福氣!”
裕貴妃張口啞然,起身就要跪下去,太後卻又道:“小輩在哀家麵前跪著,你是貴妃,自己不要尊重,日後何以為立?”
裕貴妃無措,隻得慢慢地退回座位上坐下。手不自覺地去抓原本放在一旁琥珀佛珠子。
氣氛一下子壓抑下來。
太後曲臂抵著額頭,對王疏月道:“前夜你那處鬨得是什麼,惹得皇帝震怒。”
裕貴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多少知道,太後召見王疏月,意不在這個丫頭本身,而是衝著她和十一去的。原本她想同往常一樣,隻要自己定得下氣兒,同太後閒扯家常,也就那麼糊弄過去了。
但顯然先帝死了,太後並不肯給她這個體麵。
於是太後問王疏月的這個話,就變得極為難答。
“回娘娘,奴才奉茶不懂規矩。”
太後笑了一聲:“沒說實話。”
“奴才不敢欺瞞。”
“不懂規矩,自有慎行司的教訓,怎麼得惹出了圖善的刀子。”
裕貴妃掐珠串得手指一下子滑脫開,竟不覺扯斷了琥珀珠得串線,珠子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這怎麼答?她若敢說實話,當下就該拉出去絞舌頭,自己和十一,就算不死也要受祖宗家法的處置。裕貴妃惶急地站起身:
“太後娘娘……”
誰知,話還開沒開始說,太後卻瞥了她一眼。
“貴妃,哀家在問她。你坐回去。”
連話都不讓說,裕貴妃的心是亂了,口舌上卻全無解脫之法。隻得六神無主地向王疏月看去。
“回太後娘娘。”
王疏月提了聲,身子卻伏了下去:“奴才不光不懂規矩,還在聖駕前出言不遜,才惹怒聖駕,罪該萬死。”
“疏月……彆胡說。”
“貴妃娘娘,太後娘娘明察秋毫,奴才的罪是隱不住的,求娘娘不要為奴才開脫。”
太後看了一眼裕貴妃,她眼中終於透出了惶恐之色,這到令她莫名暢快起來。
她飲了一口茶,放慢聲道:“你在皇帝麵前說了什麼。”
王疏月磕了一個頭,咚的一聲直砸到裕貴妃心上,幾乎要把貴妃的眼淚逼出來了。然而她接下來的話更令裕貴妃心痛如裂。
“奴才說,大行皇帝駕崩,誠王大慟,主子爺不該不體諒王爺,反叫骨肉分離。”
“放肆!皇家的事哪堪你一個外臣之女置喙!”
“是,奴才自知罪該萬死,不敢豈饒。請太後娘娘責罰。”
太後早便知道前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刻意問她,原本是要借此處置裕貴妃,誰知這個丫頭卻將罪責往身上攬,偏偏還說出了“骨肉分離”這樣戳皇帝脊梁骨的話。
她是王授文的女兒,皇帝和王授文關係甚密,當真要處置這個丫頭,也要投鼠忌器。再有,這畢竟是涉及皇位是否名正言順之事,皇帝沒說什麼,甚至還準了誠王來視大殮之禮,意也在與暫時老十一彼此放過。
太後原意,無論王疏月如何名聲在外,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姑娘,沒眼見也沒膽識,被自己這麼唬著一問,為了脫身,難免說出老十一的混賬事。屆時是時加以斥責,就徑直問裕貴妃的罪,好拿捏摁壓。
誰知王疏月如今跪在麵前,把這個罪認成這樣,竟逼得太後為難了。
“皇額娘仁慈,不願處置她,那就把她交給我吧。”
那聲音很是清冷。
太後回頭,出聲的是從將才起一直沒有說話的福晉。
她低頭看著王疏月,淡道“她日後與誠王成婚,也是宗人府入得了冊的側福晉,也該受我管束。”
太後正犯難,難得她肯出聲,自不拂逆她。
“好。”
太後平下聲來:“既如此,哀家就把她交給皇後處置。”
皇後向太後蹲了蹲身,扶著宮人的手,慢慢走到王疏月麵前。
“王疏月。”
“奴才在。”
“聽說前夜的事也驚動了王大人。皇上顧念君臣之情,對你網開一麵,但皇家規矩深嚴,你既要為皇子婦,就應該時刻規行矩步,謹言慎行,念你年輕,我不重罰你。隻令你守靈前長明燈,暗則撥芯,爍則添油。每日朝晚,懸收乾清門丹旐,至大行皇帝出殯期止。你可認。”
“奴才認,謝主子娘娘大恩。”
“好,既如此,把她帶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