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養心殿看大阿哥寫字。成妃並沒有來,在一旁陪著的是皇後。明間裡放了冰,盛夏的午後外麵灼熱的氣兒和明間的涼意對衝,惹得大阿哥握筆的手一會兒涼,一會兒冷。皇後看他手上冒了汗,便讓他停下,又命孫淼去伺候他去下麵淨手。
皇帝聽完太醫的奏報,半晌沒說話。
太醫院正額頭冒了冷汗。他何嘗不知道皇帝對賀臨的態度,如今來奏報他額娘的病情,雖是按規矩,但就像是他在逼著皇帝親自問疾一般。
皇後見院正尷尬,便在旁道“您說下月初去暢春園避暑聽政,那處是養頤的勝地,不如把太妃移到園內去修養,也免皇上掛念。”
正說著,大阿哥跟著孫淼回來。皇帝彎腰將他抱起在案前坐好。
“你接著寫。”
大阿哥雖然才四歲多。字卻已經寫得有些模樣。加之又是在皇帝和嫡母的眼底下,越發寫得用神。
皇帝看著那已頗見些力道的筆鋒,對院正道“你們是什麼意思,是跟朕稟告,要朕著內務府備喪,還是怎的。”
院正忙磕了個頭“臣無能,隻是太妃病已成癆,且又上了年紀,恐長久不得。”
“那就挪去暢春園養著。還有,王禮,朕不懂你們太醫院在畏縮什麼,三溪亭是三溪亭,壽康宮是壽康宮。朕的皇額娘也在壽康宮奉養,若讓朕知道你們太醫院有一處不儘心,通通逐出宮去。跪安。”
“是,臣告退。”
院正兩股戰戰,聽到“跪安”兩個字,如蒙大赦地退出去了。
明間的門一開一合,晃了大阿哥的眼睛,險些錯一筆。
皇後親手將一盞茶遞到皇帝手中“長春園那邊,皇上過去以後,還住清溪書屋”
“嗯。”
“皇上從前隨先帝爺去暢春園時,就住清溪書屋,如今,到該另辟一處。”
皇帝飲了一口茶“朕慣那個地方。”
皇後點了點頭“那隨皇上駐蹕的人呢,皇上有什麼要安排的。”
她這麼一提,皇帝到想起了王疏月。
皇帝想起清溪書屋後旁邊是太樸軒和藏拙齋,都是不大不小的地方。他到記得藏拙齋後麵有一叢鳳尾竹,養護很好。她既喜歡素靜,應該會喜歡。
“藏拙齋給和妃。餘的讓暢春園的曹慧自個斟酌。張得通。”
“奴才在。”
“記著這個意思,傳給曹慧。還有,去年他在藏拙齋後麵種的那是什麼花,難看得很鋤了,把那叢竹給朕乾乾淨淨的留著。”
“是。 ”
話音剛落,張得通進來道“萬歲爺,程大人遞了牌子,說是有折子要呈。”
皇帝站起身,大阿哥忙放下筆與皇後一道站起來。
“皇後,把大阿哥送回永和宮。朕去南書房了。”
“是,皇上操勞,也得當心身子。”
許是裕太妃子的事惹得他不快,尋常時候皇帝還能舍點心和皇後場麵幾句。今兒像連這個耐性都沒有,帶著張得通,徑直出了殿門。
酉時將過。
翊坤宮中燃了帳中香,王疏月卸了晚妝,正在燈下端詳那隻簪子。
善兒端了燉銀耳過來“主兒看什麼呢。”
“善兒,你還記得那袖口繡老梅的寧綢”
她話還沒說完,善人便打斷道“呸呸呸,主兒快彆說這晦氣的東西。”
王疏月放輕聲音“嚇著你了我就是莫名覺得,這根簪子,到挺配那紫褐色的寧綢的。”
善兒還是覺得背脊有些發涼“主兒您不忌諱”
“不忌諱,怪力亂神瞧了我都得走遠。”
說著她低頭笑了笑。
這句話把自個說得跟個鬼見綢一樣,可她明明是想做個溫柔懂事的好姑娘的。
善兒接問道“那主兒,您信什麼呀。”
“我信”
她剛起了個聲頭,就聽梁安在外麵道“主兒,萬歲爺來了,輦都到門口,您趕緊出來迎駕。
善兒一聽慌了,這個時辰皇帝過來,要做什麼,是要和自家這兒主兒把陰陽大事給辦了嗎
但也不對啊,頭回侍寢不都得翻膳牌,進圍房候著嗎
她不斷地在心裡叫糟了,心思這傻姑娘知道人事嗎
她入宮走的可不是八旗選秀的這一流程呀。
自己也是年紀淺了,這幾日忙著規整翊坤宮的宮中事,忘了這個大茬,偏皇帝又沒翻王疏月的牌子,敬事房也不敢來多事教授。
這會兒可怎麼辦。
她正慌,皇帝卻已經跨進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