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霖鈴(一)(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6448 字 9個月前

王疏月坐在書案後麵, 托著下巴, 望著那十二根簪子發笑。

怪道皇帝三更天就起來了,伺候的太監宮女並尚衣監跟著好一通折騰,連太醫院都怕皇帝是夜裡身子不舒爽, 一早得過來問查上夜的人。結果他竟是為了這十二根簪子。

“主兒,您這麼瞧了一個下午了。”

善兒揀起一隻雕蘭花紋的。

一麵看一麵又道“也不是說不好看,就是主兒才做了一身黛藍的氅衣,我瞧著是用銀線繡的蘭花紋樣,這花樣到也配吧,就是若能是點翠的就好了,那樣襯著多好看。這又是白玉的”

她一麵說一麵放下來,對王疏月道“主兒, 奴才想不明白,為什麼萬歲爺總喜歡賞主兒簪子。”

王疏月鬆開撐著下巴的手。

“我也不知道。”

說著, 她也揀起一根來,“你去拿鏡子過來, 我比比。”

善兒轉身將放在屏風後麵的銅鏡挪了過來, 放到她麵前,又走到她身後替她試簪。

王疏月望著鏡中, 半側著身子, 溫聲續道“我以前在長洲的時候, 幾乎不簪這些, 後來回京, 見京中的姑娘們簪著好看, 才慢慢學著戴起來。”

善兒道“為何呀。”

“那會兒有臥雲的差事忙,再有銀錢都是皇上公給的,總不好拿去辦那些私物。偶爾能克扣下一些,我那會兒心野得很,到還想著去外麵轉轉。”

梁安聽她這樣說,到是反應過來“哦,那奴才就知道了,我們萬歲爺啊,是想補償主子,主子從前不能簪,今兒就讓主子簪個夠。”

善兒不以為然“就白玉質的簪個夠啊。跟棍兒似”

“白玉質的不好嗎”

這一聲下得梁安和善兒都打了個寒戰。

善兒忙朝外跪下去連聲請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王疏月托著腮轉過頭,見皇帝帶著何慶跨了進來。接著便要站起來,卻又被皇帝一把壓得坐了回去。

皇帝繞到她後麵,朝善兒攤開手道“來,給朕。”

善兒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哪裡知道給什麼,何慶在旁提醒道“善姑娘,簪子,簪子。”

“哦是。”

善兒忙把手裡的簪子呈了上去。

皇帝接了過來,在王疏月的頭上端了端,尋了一處地方,胡亂地插了,還一本正經地品著自個挑的位置。

何慶和梁安都聽那簪柄兒下到發絲兒斷扯的聲音,再一看王疏月,也是咬著牙齒悄悄地在吸冷氣兒。麵麵相覷後,都把眼睛彆去了一邊,著實看不下去。

“來,你轉過來,朕看看。”

王疏月調整了一下呼吸,方起身轉向他“您先赦善兒起來吧。她一個小丫頭,哪裡懂您給妾挑東西的眼光。”

她這麼一說皇帝到樂了。

“看在你們主兒的份上朕不責你,起來,給朕沏壺茶。”

梁安跟何慶也一道下去了。

皇帝仍是端著她的發間不鬆眼,王疏月不由地笑了“您站著不累嗎您喜歡看啊,妾每日簪一枝給您瞧。”

皇帝這才低頭道“今年就這麼遭了,明年吧,朕讓內務府好好給你做個生辰。”

王疏月陪著他在貴妃榻上坐下。“不做也好,做了反而像在火堆上烤似的。從前在外麵的時候,妾也不怎麼做生辰,在長洲那會兒,有事做,做著做著就忘了自個長了一歲,後來回京妾想想啊也就去年,兄長回京來,說起那日是妾的生辰,妾央著他,帶妾去前門的三慶園看戲。”

皇帝笑道“你這過得比朕自在。”

王疏月伸手挪了個靠枕過來疊在他背後,好讓他靠得舒服些。一麵道“您不容易,妾知道。”

說完,她順手扶了一把頭上的簪子。

不容易。

這話他聽得是真多。尤其是在黃殼子的請安折子裡,官員們會把“皇帝不容易”這麼個意思翻著花樣的表達出來。那些詞寫得很有水平,什麼“早朝晏罷這個詞的意思是指上朝早,下朝晚,形容帝王勤政,出自呂氏春秋”,都是有遠老出處的。

但皇帝偶爾也想跟他們鬥個真,既知道他不容易,還虧戶部的虧戶部,腐學政的腐學政。

想著,皇帝摁了摁眉心。

人心其實大多是散的,普天之下,好像永遠隻有當皇帝的一個人,一門心思地在發“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願。其餘的人,發得多半是衝著皇帝“升官發財”的願。他不見得看不透,但到底意難平。

“皇上想什麼呢。”

“在想你說朕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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