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不一樣的。
初一這一日, 西暖閣的支景窗上就貼了一大一小兩個福字。
一個自成風骨, 一個亦是筆力不弱。宮人們從窗前行過都要忍不住看一眼。
所以,母親留給王疏月的“娛人悅己”四字,是念有回響的。
純粹的給予, 最後也回換來風雨前為她張開的雙臂。
這兩個福字,一個來自天下之主,一個來自於他的後繼者。
這一年來,她的人生並沒有多麼燦爛瑰麗,大多時候,還是湮沒在日複一日生活之中,但有了她的陪伴,這些忙於案牘, 而麻木於日夜陰晴的男子們,終於能從茯苓糕裡嘗出甜, 從敬亭綠雪裡品出回甘了。
年節裡的日子過得特彆得快。
一晃眼,就開過了春。
這一年的開頭, 皇帝在前朝是神清氣爽, 丹林部大敗,幾乎被多布托和達爾罕王的軍隊全殲, 其首領敖登被擒, 押解進京。而戶部的虧空在皇帝重壓之下, 也終於還出了近八層。但地方上番庫虧空仍然數額巨大。於是, 朝廷從戶部那裡騰出了手, 開始清查地方藩庫, 這可愁壞了幾個封疆大吏。山西布政使為了解燃眉之急,提出了一個法子“將該省加派的火耗銀子題解番庫,以二十萬補全虧空。”
基於這道折子,皇帝逐漸開始思考琢磨起他“耗羨歸公”的大革。
與此同時,一個名字進入了皇帝的視野王定清。
王定清時任雲南富民縣縣令,如果不是他在皇帝下定決心改斃火耗的時候上了一道“火耗歸公用以養廉”的折子,皇帝都不知道王授文把子自己那個兒子扔到了雲南那偏遠地境上去了。
這日程英在南書房當值。
皇帝在批折子,批到一半的時候,掐起一本靠在椅背上。
“這個王定清朕怎麼記得,他像是順寧三十年的進士。如今還在雲南幾個縣上輪轉啊。”
程英忙起身回道“皇上好記性,他正式順寧三十年中的進士,將好那一年朝廷選調有才乾的年輕官員治療西疆,他便沒有留任翰林去了雲南。
“他這本折子寫到朕心裡去了。你寫個片子給雲南李澤玉,讓他考一考王定清在幾個州縣上政績,寫個折子回朕。”
“是。”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程英啊,這人年輕,還沒被官場上折性子,他當官又當得遠。還沾著山野氣。朕看,王授文這個兒子不像他。”
這話一說完。皇帝又想起了王疏月。
等把這個王定清召進京來,他倒要好好看看,是不是這兩兄妹的模樣性子都不像他王授文。
他正在掐著筆在想這件閒事,張得通喜出望外地進來。
“萬歲爺,大喜啊”
皇帝抬眼“何喜。”
“萬歲爺,主子娘娘,遇喜了太後娘娘和六宮的主兒們都去長春宮了。太後娘娘使了陳姁來問萬歲爺,您這兒什麼時候散。”
程英等人聞話,忙跪了一地給皇帝道喜。
中宮有嫡子,這對大部分的朝臣來說,都是一個令人安定的好消息,經曆了先帝那一朝的奪嫡與黨爭,很多人仍然心有餘悸,對於他們而言,能從一開始就仔細地教授中宮的嫡子,使他開明智,曉事理,成長為合格儲君,就能避免上一代的殘酷黨爭。也能使中自己在官場洪流之中,抓穩水中的根。
“臣等恭賀皇上,恭賀皇後娘娘。”
兩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把這兩句話說齊了。
皇帝仍然坐在圈椅中,肩膀卻不由自主地鬆下來。
他和皇後早就冷掉了情意,這麼毫無感覺的在出房中應付了兩年,這個彙集眾望的孩子,終於是來了。
如釋重負。
他合掌一拍。高聲道了個“好”字。
想想仍不足以表心頭之鬆快,又接連道了三個“好”字,一個高個一個,聽得張得通都跟朕肩頭一顫一顫。
“張得通,讓禦膳房備一桌。”
說著,他一麵站起身,一麵用手點著南書房裡在跪的這些當值的大臣。
“賞他們。吃了再出宮。”
程英領頭謝恩。
聲還未落,皇帝已經走到了門口。
外麵是一派明媚春光。
翊坤宮中大片大片的杏花如煙雲一般浮在紫禁城紅牆琉璃瓦之間。和去歲的春天一模一樣。這樣一座堅硬的城,卻養繁了柔軟的花,生息之間,恰和著翊坤宮主人的此間的命數。
王疏月在長春宮中見到皇帝的時候,他正坐在太後身旁聽太後說話。
皇後穿著一身香色的春綢氅衣,靜靜地坐在皇帝的下首處。她那日的氣色很好,梳著簡單的發飾,但發髻上的每一樣飾物都是精心又精心地挑過的。
順嬪和淑嬪陪坐在一旁,婉貴人則站著,親自伺候茶水。但成妃卻不在。
王疏月行過禮,順嬪看了淑嬪一眼,見她沒有站起來的意思,便自個站起身,走到婉貴人身旁一道侍立,將自己的坐處讓給了王疏月。
太後看起來十分開懷,難得地見著王疏月也有好的臉色。
“祖宗庇佑啊,婉貴人才添了二阿哥,皇後也有了身孕。如今皇帝後宮中的人,就剩和妃和淑嬪還未遇喜了。”
說著,她看向王疏月“和妃的身子調理的如何了。”
王疏月道“回娘娘的話,妾福薄,還”
還未說完,卻聽皇帝咳了一聲“胡說什麼。你是說朕的福氣不夠嗎”
“皇上教訓的是,奴才知錯。”
太後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目光卻落在王疏月身上,再看王疏月,又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恭敬模樣。
太後也沒什麼可說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另道“皇後這一胎,太醫院薦上來的是誰。”
皇後應道“是周明周太醫。”
皇帝脫口道“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