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桂枝香(四)(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8729 字 9個月前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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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一抔大雪垂鬆後, 便入了皇帝登基後的第五個冬季。

四阿哥小,王疏月也畏冷。內務府早早地就給翊坤宮貢上了炭,哪怕外麵是大片大片灰白色雪影, 西暖閣內依舊暖得似三四月間。

月初,西藏的戰亂進入了後半程。

王疏月時常看皇帝在駐雲堂裡寫大段大段的朱批。臣將在外,隻言片語皆過經過脈, 傳遞著朝廷的目的和態度, 不僅在藏的馬多濟和王定清等人要一字一句地揣摩, 皇帝本人在落筆時也要字字斟酌。

皇帝忙,後宮裡的事就閒。

直到漸近年關, 宮外的敬賀陸續送進來, 各處的年節賞賜也開始挑備,各宮才開始漸漸忙碌起來。

新入宮的幾位嬪, 敬嬪,敏貴人, 定常在,這幾個人到也到樂得來王疏月翊坤宮裡坐坐,一坐就是大半日,圍著炭火逗弄逗弄四阿哥, 說些宮中日常吃喝的閒話,敏貴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 偶爾陪著王疏月起興致, 賭幾局書, 冬日那因雪冷而出不得門的日子,打發地飛快。

金翹和梁安等人卻不是那麼自在。

“這些娘娘主兒們,除了去長春宮請安,就愛來咱們坐著,一日來三回,主兒到要認真穿戴三回去見他們,好損精神的。”

梁安笑道:“咱們為主兒著想,那些娘娘主兒怎麼會關照主兒的身子。不過是萬歲爺為了西藏的戰事,不大進後宮,得閒隻在我們主兒這兒坐坐,她們想得個機會,麵聖而已。”

金翹立在王疏月身旁,替王疏月研墨。

是時她正在替大阿哥寫字帖,墨濃,筆力恰當,風骨自成。

她寫得入神,沒大注意聽二人說話。

“主兒一做上這些筆墨上的事,就不肯搭理奴才們了。”

王疏月聽了這一句,這才暫放了筆,朝手心裡喝了一口氣兒,笑道:“你們又說什麼閒話了。”

梁安接道:“還能說什麼,還是宮裡的主兒的娘娘們唄。主兒這幾日見她們,身子不乏嗎,要不,您也學學皇後娘娘,沒事啊,也召那些南府的人來奏奏曲兒。敏主兒,婉主兒這些人,能陪著主兒鬆乏鬆乏也就罷了,敬主兒,定常在這些人,出身蒙古啊,心都在皇後娘娘那兒,還非得在咱們這兒一座半日的,用的是什麼心,主兒您心裡明白的啊,推不見也成的啊。”

金翹聽完這話,也道:“說起來也怪啊……皇後娘娘從前是不愛聽戲的,最多是逢年過節,陪著娘娘聽聽,自從三阿哥去了,也不知道怎麼的,時常傳召南府的人去長春宮唱戲。”

梁安撇了撇嘴:“可不是,主子娘娘哪裡懂咱們漢人這些好東西。”

王疏月托腮翻著自己將才寫的幾頁字帖,含笑道:“你們又開始了口中沒限了,雖我這兒沒什麼禁忌,可萬一主子撞進來,聽到了,你免不了又要挨板子。”

金翹笑道:“可不是,他就是閒得皮癢。”

“奴才閒……主兒您評評理。”

二人鬥嘴,在年節閒時到也有趣。

王疏月合上字帖,笑道:“好了,彆宮年關忙,咱們這裡也沒添新人,通共咱們幾個,四阿哥小,大阿哥又上學,橫豎沒什麼事,她們來坐著也是給我解悶兒,就是勞動你們歇不得,等入了正月,我多給你們點時辰消閒就是了。”

梁安忙道:“奴才們都是本分,怎麼敢說什麼,奴才們就是怕……怕主兒久不能侍寢,萬歲爺見她們多了,難免想起了翻了牌子,她們不就順著您上去了嗎?”

“你又胡說什麼。”

金翹出聲打斷他,自個研墨的手卻把力道越拿捏越重。

王疏月看著那幾乎要被她壓斷的墨餅,遲疑道:

“濃了呀,你這樣我寫不開……”

“哦……是。奴才該死。”

王疏月擺手笑了笑:“算了,你們這樣也靜不下心了,大阿哥快到去上書房的時辰,梁安,你去瞧瞧,送大阿哥過去。。”

梁安看了看時辰,應道:“主兒,還有些時辰呢。主兒今兒一早不是說要看給老王大人的年禮單子嗎?奴才照著主兒的意思擬出來了,拿來給您斟酌斟酌,看看再添些什麼。”

王疏月站起身,一麵往暖閣裡走一麵應了聲好。

金翹陪著她一道走出來,輕聲道:“聽說,西藏那邊的事要平定了。”

“嗯……,我昨兒聽皇上說,阿爾布巴被正法了。”

“那主兒的兄長也要歸京了吧。”

“是啊,一晃都要翻年了。不過今年的女兒紅,他還是趕得上喝的。”

說完這一句話,她靠著窗坐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神色竟漸漸暗淡下來。

金翹查其顏色,端了一盞人參茶放在她手邊,輕聲問道:

“主兒,您怎麼了。”

“沒什麼,想多了些。”

“主兒,小王大人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奴才雖不大懂朝堂上的事,可奴才知道前朝後宮是一體,您好,您的父兄就好,您的父兄好啊,萬歲爺也會更重視您,重視咱們的兩位小主子。”

王疏月搖頭搖頭,側身朝窗外看去。

雪滿枝頭,入眼滿是寒意。

“你不怕樹大招風嗎?”

“主兒說什麼。”

“父親是近臣,但沒有在六部裡領實差,到還好些,兄長這一回來,我聽主子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恐怕要放他外任了,若是放了川陝這些要害地方,主子娘娘和太後娘娘會如何看我,看咱們的大阿哥和四阿哥。”

金翹垂了頭,應聲道:“也是……”

“不過啊,不管皇後和太後怎麼看我,我還是希望我的兄長能四方天地裡多走走。他這輩子好像一直都有一個母親不大理解執念,他特彆想做一個於國於民真正有功的人。”

她這一席話,金翹到是聽明白了。王定清若外放為地方大吏,那王家在朝上的勢力就不容小覷了。雖然王疏月是漢人出身,但這麼些年,連滿漢不通婚的鐵律都破了,後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想著,她不由道:

“主子。”

“嗯?”

“您有沒有想過替咱們四阿哥和大阿哥,爭一爭太子之位。”

“沒有。”

金翹一怔,連忙又追問道:

“為什麼,奴才在紫禁城裡這麼多年了,張公公還在府上伺候的時候,奴才就已經在宮裡伺候了,奴才還從來沒見過,不想替自己兒子爭前程的主兒,您看太後娘娘,萬歲爺雖然是她的養子,但太子被廢,皇上登基以後,她就成了太後,從前那麼得寵的裕太貴妃他們母子就失了活路。主兒,母憑子貴,這話在宮裡永遠不會錯的。”

王疏月垂頭笑開:“也許是我從一開始就沒做好吧。以至於讓主子這個人,看我看得太透了,我在想什麼,他都能看出來。要瞞著他去替那兩個小家夥爭,太難了。況且……國家大統,是人定也是天命,上一輩為母親的人,究竟怎麼樣做才是保護後代,真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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