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長洲少年時(二)(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6627 字 9個月前

吳儂軟語的“吳”, 靈犀相通的“靈”。

天知道王授文從的吳家回去以後, 把這句話在心裡默了多少遍。

王夫人私底下來問自己的兒子,“吳家那位二姑娘, 可合心。”

照理說自古少年愛美人,大方說開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但王授文想起她糾著自己胡子的模樣, 卻禁不住一陣臉紅一陣臉白。

“她……太不守規矩……”

“那就是不好?”

“欸, 兒子可沒這樣說啊。”

他說著聲音有些著急,吳夫人笑了笑。拍了拍的肩膀道:“娶妻, 要緊的是模樣和性子, 姑娘年輕時,哪裡都是持重的。吳家是書香門第,他家的女兒,定不會是驕縱之人。你啊,雖然肯做學問,但卻沉悶了些,母親看,吳二小姐進退有度,和你是良配。”

王授文沒有露什麼神色,嘴上也隻是道:“兒子但憑父母做主。”

這一做主, 當真把吳家二小姐娶過了門。

吳家是清貴。

到了吳老爺這一代, 祖上的產業其實已經所剩不多了,加上年輕的男子少,有那麼一兩個做官, 也都在偏僻地方上外任上。王家這邊卻是人丁興旺,王授文這一輩的男子之中,年紀大一些的,已有好些做了京中官,又或是地方要員。王家生怕吳家覺得他們輕慢了吳二小姐,因此婚儀隆重,三媒九聘,樣樣都儘善儘美。

王授文從前在學中的友人也都紛紛前來道賀。

這些人都知道他是個一頭悶在聖賢書裡的大葫蘆,從不跟著他們濃詞豔曲裡下功夫,雖是潔身自好,但總歸是有些無趣,想著他這娶了妻子,從此就該把陰陽大穴打通了吧。該是能和他們品品什麼“玉體橫(和諧)陳”這樣妙詞兒了。因此借著酒性兒拉著這位新郎官說了好些不著邊際的話。說得王授文也是六根混亂。所幸喜酒不能避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不一會兒就醉得找不著北了。

這些的不靠譜的友人,這才放過了他。

後來,便是**一刻值……值什麼……呢?

對王授文來說,絕不是值千金。

然而,那卻是人生一世,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時。

就算如今是站在吳靈的墓前,就算高草森森,時節又在踐春孤寂之時,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王授文仍得以通心通肺地笑出聲來。杏花園裡的穿園風送來醉人的杏花香氣,拂動她墳上的草,在日影下如同絨毛一般搖曳。

王授文蹲下身來,望著那座並不算太高的墳塋,目光裡滿是少年時的柔情。

“還好女兒沒有隨你的性子,若是像你當年那樣,張牙舞爪地嫁給皇上,我們王家,就都完了。”

他一麵說著,一麵伸手拔去一把墓上草。“吳靈,我就是對你耳根子軟,就是對你太好了。”

***

他對吳靈有多好呢。

好到,容她在新婚之夜,摁著自己,把自己留了好幾年的胡子都剃了。時隔很多年,他為了要麵子,一直不準吳靈跟彆人提起那天夜裡的場景,奈何她還是告訴了她的姐姐,後來她姐姐又把這件事繪聲繪色地說給了兩個小輩聽。

王定清聽了,到是繃著一張臉沒說什麼。

至於王疏月,那時她才八歲,聽了這件事後歡天喜地去找王授文,非要學她娘給他這個爹剃胡子,氣得王授文坐立不是。自己的女兒,又不能不疼著,隻得抱著她坐在自個腿上,拿著她那把小剪子,把他的胡子剪了個亂七八糟。

他自己照鏡子看得時候,差點沒掀了鏡子。

回頭看著自家女兒那副無辜的模樣,又舍不得撒氣兒,掛著那坑坑窪窪地胡子,頂著一張五光十色的臉,來回地走。

那時,吳靈卻倚在門口,攬著王疏月一道看他的窘樣,整個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這種事,從來都是瞞不下去,甚至還會代代相傳。

王授文記得,去年冬天有一日在南書房。剛好是政務閒暇的時候,他和皇帝二人在南書房裡手談,那時程英也在,抱著手臂在一旁替二人斟酌。外麵是個大晴日,雪光很亮很亮,透過窗戶照進來,將好照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反出來的光落在皇帝眼睛裡。皇帝掐著子抬頭看了一眼,竟就這麼看住了。

“你這胡子後來是什麼時候長起來的。”

“啊?”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愣是把王授文給問住了。

他太習慣回答皇帝那些大刀闊斧,動不動就要了結人命的問題,突然之間,話題如此接地氣兒的落到他的胡子上,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答。隻得看向一旁的程英,程英不知原有,也隻能默默地瞪著眼。

“哦,朕是在回想,朕認識你的時候,你就留著這胡子。昨日……”

他放下棋子,抬手點著他的胡須,平聲道:“朕聽皇貴妃說,你當年成親的時候,被你的夫人把胡子剃了個乾淨,什麼時候長起來的。”

“什麼……皇貴妃……”

若不是在禦前,程英恐怕早就笑出來了。

王授文的話結在口中。

女兒如今是宮裡主子,自己不能訓斥也不能埋怨。

可誰想得到,他會把自己和吳靈這件少年時代的糊塗事說給皇帝聽,更想不到,皇帝這個人,在人情世故上也有幾分憨,在南書房一本正經地問他,讓他怎麼答啊。

“臣……實在……是惶恐……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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