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北門(1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10649 字 11個月前

南河在祭台上眯了眯眼睛。

其實如果沒有她, 白矢今天幾乎是不可能輸。但問題是她頂替太子出現在這裡, 白矢的勝率已經不大了。她以為白矢會隱匿在幕後不露麵,但不露麵,曲沃周邊的軍隊就會動搖, 祭台下的氏族更不會被他威懾, 就全無勝算了。

白矢也明白這個道理,還是鋌而走險的來了啊。

不過倒也好, 他要是不出現,還可能再逃出境外扯出什麼幺蛾子, 這會兒他來了, 就也走不了了。

齊問螽坐在馬上,雙手舉起一卷書簡, 高聲道:“晉王立公子白矢為太子的告書在此!晉王被奸人所害, 理應由白矢繼位, 主持大局, 還晉王一個公道!”

來的可真巧,南河剛剛說完是白矢害死晉王的, 齊問螽就衝出來說了這樣一番話。

不過爭這些嘴炮無益,他們雙方都各有說辭, 事到如今什麼白的都能說成黑的,更重要的是實力。而現在白矢帶上千騎兵逼壓至此, 她手裡的牌還沒到場, 隻能先用嘴炮拖一拖了。

白矢仰頭, 當他看到祭台上站著的和舒一模一樣的人時, 也恍惚了一下。

難道真的是……

眾人也仰頭,朝太子看去。

卻看到太子兩袖一展,竟在祭台上笑出了聲。

南河拊掌:“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告書?那被逼寫下告書的史官都被你割了喉嚨,你還敢拿著這偽造的告書露麵!隻是君父不在了,否則也可以問問君父,到底為什麼立了白矢為儲,卻又將他驅逐出去?既然當時被驅逐的時候,說自己再不回晉國,那又為何君父剛死就出現了!”

白矢其實也明白,這場麵,最怕的就是多說。他如今帶兵前來,就是保持著優勢,必須要速戰速決。他雖然知道台上的太子是女扮男裝,但這話說出來是沒有用的,唯一的逆轉就必須是要他捉住太子,當場戳穿她身份才行。

白矢剛要對耿況開口,就看到耿況看向眾臣之中。

耿氏的年輕一輩與家眷,都站在其中。

他們身邊站了不少晉宮近衛,也將目光投向了耿況,很明顯就是說:隻要耿況動作,他們就會對耿氏人馬下手。

要是這些耿氏族人被拉到了祭台之上,耿況怕是想都不想就要派人殺上去,但此時,太子是不動聲色的派人威脅,顯然是給他留台階留退路。

耿況內心也在猶豫。他是中尉,多拱衛曲沃周邊,幾年前也在對外的大軍中為官,與白矢十分熟稔,了解白矢帶兵打仗的能力,也算是公子黨。白矢又拿了虎符來,說晉王死了且他手持告書,耿況自然是大喜過望,不隻是他大喜,軍中也都是一呼百應,想要擁戴白矢為王。

可耿況來了這兒,耿氏族人又在台下被晉宮近衛圍住,仰頭看去,在軍中威名赫赫的樂蓧一身麻衣,死死盯著他。他也有些猶豫了片刻。

白矢被驅逐,已經是傳開了的事兒,此時拿出告書,怕並不是名正言順。

但他還有一些兵力在後頭,此刻殺了太子,收拾了場麵不是問題,要是再混亂中,再一網打儘,滅了郤氏、中行氏這些老氏族,他們耿氏就一飛衝天了。隻是怕要犧牲掉在場這些耿氏小輩的性命了……

就在耿況要抬手時,忽然祭台中段的群臣之中,有個人蹦了出來。

蹦出來的正是郤伯闋,他站在石階上,竟抬手指著白矢,痛罵道:“姚夫人與寺人通奸所生的野種,王後因憐憫而養大你,大君因惜才而不殺你!直到你上月鬼迷心竅想要毒殺晉王,晉王才對你失望,將你驅逐出去!誰料到你一手利用晉王私印偽造告書,一手卻聯合大巫殺死晉王,還有臉在這兒奪嫡!你要想要這太子之位,前提是你最起碼是個公子!”

南河都被郤伯闋的氣勢和嗓門震了一下。

她真是找對人了,就郤伯闋這一臉正氣,這氏族家督的身份,還有這簡潔的總結和誅心的發言,怪不得打壓氏族的晉王選了他來做三公之一。

師瀧聽懂了這話,愣了一下。

不止是他愣了,下頭所有人都愣了。

南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郤伯闋:“否則你以為姚夫人真的是病死!否則你以為二十年前的人殉一事,是晉王糊塗麼!這不過是為了秦晉之好,晉王不願把姚夫人做的醜事揭發出來罷!留你狗命,已是晉室王族的仁慈,你卻真當自己是淳氏血脈了麼!”

正義凜然,如雷貫耳。

南河都要給他鼓掌了。

耿況也傻了,猛地拔刀,怒喝:“郤伯闋,你這是什麼意思!”

郤伯闋冷笑出聲:“你不若看看白矢那張臉,與大君哪裡有半分相像!”

眾人望向白矢。白矢卻坐在馬上,如同一道雷從頭頂灌下,劈了個魂飛魄散,眼前發白,什麼也瞧不見了。

南河就站在上頭沒說話。郤氏在晉國有威望有聲明,他們來說這些最合適。

就看著郤至杵著長杖,也走了出來。他年事已高,早已身無官職,但地位卻不是一般臣子氏族能搭上話的。隻見他身著麻衣,頭戴白帛,走出幾步來,看向白矢,沉聲道:“此事乃王室舊聞,二十餘年前的事了,大君心善且惜才,沒有為難白矢,還希望白矢日後在軍中,能夠輔佐太子舒……卻不料,養虎於身畔啊!白矢,當你殺死大君,將其屍首放置在祭台上時,就沒有想過過往的恩情麼!”

白矢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怪不得……怪不得……

年幼時,淳任餘幾次望向他的眼神,包含著厭惡與忍耐,在他打了勝仗或討巧時,又展露幾分不忍……

若他當真是姚夫人與寺人私通,那他如今算是知道為何姚夫人明明是被晉宮近衛所殺,卻對外稱是病死……而他這樣的身份卻留在宮中,長到這個年歲都沒有被殺,甚至晉王還一時迷糊之下想要立他為太子……

那這就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不論台上的是雙胞胎中的哪一個,都不可能是男子!

此時,不必多想彆的,殺死晉宮近衛,上台暴露太子身份,而後殺了她,就能一除這些罵名,繼位為王!晉國血脈單薄,沒有遠親小宗,隻要他怒斥這些為謊言,祭台下這些氏族也沒得選!

他早已與耿況商議,來了就動手,總是沒錯。

卻不料此刻耿況僵在原地。

是了,輔佐公子奪嫡,在列國都不算大事兒。甚至公子被殺被驅逐,輔佐公子的人還能被朝野再度重用。

但白矢如果連公子都算不上,他耿況這算是做了些什麼事兒?

就算田氏代齊,那田氏也是個數百年大氏族。

身邊這個白矢,連父親血脈都不知道是誰,連什麼氏都不清楚,他、他這又算什麼?

白矢突然自嘲似的搖了搖頭。他沒算到兩件事,一是雙胞胎中的另一位竟時隔十餘年還朝,今日替太子站在祭台上,安撫人心;二就是他自個兒的出身……

大概以他的性子,這輩子都無法理解淳任餘竟然還能對他好,還肯教他騎馬射箭排兵布陣;魏妘居然還能抱他於膝上笑著講故事,夏日裡用便麵替他扇風。也不知道舒是什麼時候知道他身份的,去年的時候,還央著要和他一同去打獵玩。

這家子人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給他編了一個不太受寵愛的庶子的夢!

但實際上,算個屁的不受寵愛!

他壓根就是個外人……是個被善待了的……外人!

他感覺自己像刺蝟似的心,陡然被澆了開水,能皮開肉綻薅下一把刺兒來。

白矢心底卻有個聲音,發狂似的道:但……那又怎樣!

事到如今,早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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