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昭告天下舒的女子身份,以晉國公主的身份替她找個地位能夠匹配的國君。
或許這對於舒來說,也是個好的選擇。
就算公族大臣反對立白矢為太子,到時候隻要說出太子舒的女子身份,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卻沒料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不禁後怕,幸好他沒有對任何人吐露過舒的身份。
甚至就在他重傷後命人寫下告書時,他還在稀裡糊塗的想:
有可能,白矢也是他的孩子呢?畢竟他能與王後有兩女,就也有可能與姚夫人的確有過孩子……
而且在某些方麵,白矢確實像他。
但就在幾日前,這個夢一下子醒了。
晉王仿佛渾身都打了個寒顫,為自己曾經的危險想法感到後怕。
說不定白矢懂事很早了。
畢竟當年晉王下手很乾淨,白矢未必知道生母姚夫人與寺人通奸之事,更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已經能感受到了周圍微妙的氛圍。
否則怎麼會有一個孩子會在三四歲生母不見後一直不問?又怎麼會有孩子那麼會討好人,讓王後宮人都滿心誇讚他?
而若是他曾經在多個片刻表現出殺意,以孩子的敏銳會感覺不到麼?
白矢是真的尊敬他,是真的能力優秀?
還是說他年紀小小就明白了,如果不優秀,如果不討喜,隻有死路一條?
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懷揣著野心與恐懼,敏銳及狠辣,說不定是做國君的好人選。
但一個世族女和寺人通奸所生的孽子來繼承晉國大統,不就相當於滅了他們淳氏姬姓的血脈,將五十多年前大父複國的成果毀於一旦了麼。
晉王講了這些後,緩緩撐起身來:“舒,是我太縱容你,你還遠遠不夠做個王。但南公寫信給我,說南姬,也就是你的妹妹暄,有佐王的才能,也有扶持你的意念與能力。孤這次傷的實在重,或許後頭的日子隻能苟延殘喘,所以往後,真的就是你們二人相依為命了。”
舒眼眶紅了,她畢竟是晉王膝邊長大,與父親感情深厚,吸了吸鼻子:“求阿翁不要說這樣的話。阿翁一定想見我們二人重逢的對吧,那就讓我們二人多陪陪您!”
舒膝行過去,握住晉王的手,低聲道:“而且,我還……我還什麼都不懂,如何能擔得起晉國啊!”
晉王躺在床上,輕聲道:“孤會在這幾日,儘量多請人進宮為你授課,也會給你寫下,晉國哪些世族可用,哪些世族不可用,誰是能信任之人,誰又又怎樣的脾性。你到時候都一一記好……”
他呼了一口氣,又道:“你長大後,雖然應該娶公主為妻,但為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你便和暄成婚,這樣最為保險。我給你留封告書,就說南公與我有救命之恩,你必須要娶南公之女報恩。而後讓暄選一男子,與那人交好後,讓暄誕下‘王嗣’,那個王嗣身上至少也是淳氏的血脈。記得,暄萬不要選自己鐘情的男子,因為在他知道秘密後……隻有死路一條。”
南河:“……”
晉王連這都想好了!
這不就是為了王嗣,找男人借種,借完了就立刻殺掉麼!
不過估計她要是真的當了未來的晉王後,怕是永遠不能在人前摘下麵具了。
晉王:“你不能娶列國公主為妻,在政治上本就少了助力,未來會更加艱難。暄,苦了你了,流浪多年,又要讓你回宮中輔佐你女兄。但……阿瑩還在,你們母女三人一定可以撐過去。你母親……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阿瑩?
說的難道就是現任的晉王後,曾經的魏國公主,魏妘。沒想到晉王這個年紀了,還喚王後的小名。
正說著,宮人輕輕推開了一條門縫,低聲道:“王後到。”
晉王後提裙衝了進來:“淳任餘!你憑什麼不讓我見她!”
宮人關上門,那個身影逐漸走近,滿臉是淚,哭泣道:“你這個混蛋老匹夫,你憑什麼不讓我來看你的傷勢,你憑什麼不讓我來見我的夭夭!”
那三十多歲的婦人身材嬌小,麵相能看出幾分年輕時候的嬌蠻,但在傳言之中她又是出了名的賢後。這會兒她又恨又怕的走過來,雙眼望著南河,猛地愣住了。
她滿臉想念又陌生,瞳孔顫縮,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不想哭卻又淚流滿麵。
她終於靠近,卻不敢摟抱她,隻捂著嘴,啜泣道:“夭夭!我的夭夭——”
南河心底歎了口氣:她扮演了太多年死爹死媽的角色,實在是對這種場麵應付不來啊。
在魏妘泣不成聲時,南河緩緩伸出了手臂,僵硬的抱住了她,儘量軟下聲音道:“阿母,夭夭回來了……”
天還未亮,晉王醒來了一回,師瀧和幾個將士正在外帳歇息,樂蓧去布置軍務了。
跪守一夜的軍醫看到晉王清醒過來,連忙將外帳的人叫進來。
師瀧也一夜沒睡,滿臉疲憊,一邊進帳,一邊道:“藥還沒好麼?雖然那位女醫所寫的藥材有些難弄來,但公子白矢不是去了一趟舊虞,也從舊虞的世族那裡借來了。看時辰,應該也要熬好了吧。”
軍醫連忙說要去取藥。
晉王一看見師瀧就覺得頭疼,不過他也必須要商討今後的應對了。
晉王艱難的披了件衣服,讓眾臣坐,諸人擠在一張長桌邊坐下。
外頭軍官道:“公子白矢來了。”
晉王神情一頓,抬手:“聽說借藥是他帶人快馬奔去舊虞城內的。他也累壞了,這麼早,先彆讓他進來了。給他幾日假,讓他歇歇吧。”
眾軍官麵色一滯,師瀧低眉垂眼不說話。
今天算是敗軍後的第一次小朝,晉王卻不讓公子白矢參加,是真的體諒他勞累,還是說……
但師瀧卻覺得這樣拖著,也未必全是好事,若晉王執意立公子白矢,或許在這期間,他師瀧也有可能被處理掉。
有他在,公子白矢很難成為儲君。
就算晉王逼壓之下,師瀧低頭認輸、認同白矢,晉王也覺得他不能和白矢齊心,為了給白矢鋪路,不如提前解決他……
師瀧對此心裡有數。但越是到關鍵時刻,他就不能“識時務”,而是要激流勇進,才能抓住正確的選擇。
隻是他心中一直懷著一個疑問:就算太子舒性格略軟弱,也不太喜歡在朝野出麵,但也不至於不能繼承王位。為什麼晉王不但立白矢,而且還覺得回國後群臣就會認同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