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著(2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11385 字 11個月前

星河橫亙,寬闊的荒草原野上略有起伏,偶爾有幾棵黑色的樹影,像守夜的哨兵孤零零的站立著。月亮黯淡,灰藍色的微光照亮了麵朝星空的草葉,幾隻小蟲繞著馬燈打轉,他們已經偏離了大路,駛向一條凹凸不平的小路。

歲絨也探頭出去,麵對如此美景,萬千抱怨憋成了一句:“星星好看。”

他們的車馬隊伍行駛到了一處緩坡的坡頂,微風拂來,眼前驟然出現一座燈火通明的軍營,黑色輪廓像是一座小城佇立在荒野中。

軍營與他們之間橫亙了一條寬且淺的大河,河裡倒滿星光,成了深藍色草地上的一條銀緞帶,南河輕輕呼了一口氣。

車馬從緩坡下行,橫渡淺河,車輪攪起一片水花,濕漉漉的車身上岸直奔軍營。

眼看就要到了軍營前,南河正想將那在夜風中飄揚的大旗看個清楚,就看到帶隊的軍官騎馬掉頭過來,到馬車邊彎下腰低聲道:“請南姬放下車簾,不要讓軍中看到您,否則會引來猜疑。”

南河隻好放下了車簾,聽著車輪轆轤。進了軍營後四周有不少拿著火把的行隊擦著馬車經過,還有些馬蹄聲和議論聲。

她正這樣想著,馬車停了下來,有人似乎在外頭急急忙忙的喊叫:“人呢!南公人到了麼!大君剛剛昏厥過去了!”

護送的軍官在車外道:“來的不是南公,而是南公的女兒。”

南河正想著,歲絨掀開車簾,一手拎著隨身的行囊,一邊扶她下來。

眼前一座主帳,帳內燈火明亮,幾個士兵看見她的女子發型與麵具都愣了愣,但也趕緊掀開了帳簾,簇擁著她急急忙忙往內走:“讓開,都讓開,南公之女到了,讓她來為大君診治!”

帳內擠滿了人,無數雙眼睛投射在了南河身上,那軍官連忙對帳內站著的一位將軍模樣的人道:“將軍,南姬帶到。”

那將軍肥壯粗獷,站在十幾位胡服皮甲的軍人之中,望了南河一眼,對那麵具肅然起敬,躬身作揖行了大禮,道:“南公不能親自來了麼?”

南河也不知道狀況,斟酌了一下,道:“南公年事已高,不便出山。”

將軍了然:“南公若是將這麵具給了女公子,也是說明女公子繼承了他的一生絕學,此後就可以替代他出山了。你們都出去,讓南姬為大君診治!”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向南河介紹自己,就將其他人都轟出了這藥味彌漫的大帳,這才掀開內裡的帳簾,輕聲道:“南姬這邊請。”

南河:……這上來就要治病救人?!

她也就懂點藥材常識,離治病的本事差得遠了。彆的事情用嘴炮還能忽悠過去,但治病這大事——她總不能念念叨叨的給這個快病死的王亂插針吧!

但她也沒多說什麼。

越到場麵上越不能露怯,不到刀砍在脖子上,絕對不能鬆口透底。

這可是她多年做事準則。

歲絨挽起帳簾,她略一低頭走入內帳。內帳裡有一張矮床,罩著幃幔,床邊有一人跪坐在腳踏上,他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

他一身滿是血汙的胡服短打,頭發略有散亂,臉上還有幾道血痂,皮膚微黑,瘦臉星目,神情堅毅,似乎有點麵熟。他看到將軍和南河,連忙站起身來:“將軍。這位是……”

將軍點頭:“這位是南公的女兒,你年紀小,或許沒見過這麵具。若是她來了還不能醫治好大君,那就真的是天帝神靈也救不回了。”

南河:……你再吹我真就下不來台了喂。

青年麵上顯露幾分感激之情,又連忙向南河行大禮,弓身退卻幾步,拉開了榻前的帷幔,請南河上前診治。

南河走上前去,她忍不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拚命回想自己是否真的見過這樣的人,也低頭看向了榻上。

就在她看清榻上那人的麵容時,腦子裡的弦斷了三秒,才猛地反應過來!

歲絨隻看到南河身子一歪,似乎受到了極大震動,差點摔倒,她連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南姬。

南河正死死盯著榻上。

那躺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麵上有幾道藏滿艱辛風霜的皺紋,箭與大腿各中一箭,箭傷極深,雖然做過了簡單地處理,卻仍然血肉模糊十分慘烈。

但這都不是讓南城耳邊如千鈸萬鼓齊響的理由。

南河認識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老東西!

正是這幾年與楚國多次紛爭不斷的晉王,淳任餘!

晉與楚的爭端早已持續很久,幾年前,荀南河出使晉國,到晉國雲台與晉王和談,最終決意休戰和解,卻沒想到才過了幾年,晉國就破壞和談的結果,南下親征,想要擴大黃河南部的領地。

辛翳的脾氣怎能受得了欺負,他也決定親征北上,弄死晉王這個老匹夫,不但要把黃河南岸打下來,還要收複河間重地,把上陽這座重城拿到手。

荀南河病重期間,聽說晉楚之間打的很艱難,但總體還是楚國勝利的希望更大一些。

後來戰報還未傳到,辛翳就先趕了回來。

這會兒看到晉王在這兒身負重傷昏厥著,辛翳還能返回郢都抱著她威脅她,顯然楚勝了。

她也立即反應過來——她不是換了個時代,而是換了個國家!

而就在千裡之外,辛翳應該還在給她入殮辦喪!

她耳邊響起了戲謔的聲音:“第二次帝師任務開啟。歡迎來到晉國。”

南河:“……敲裡媽!”

走過去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這才發現這少年渾身痙攣後倒地而亡,腳上一大塊深可見骨的爛瘡。

或許是破傷風。

縱然這少年賣藥,怕是也救不了自己啊。

那少年藥箱外頭掛了塊乾餅,荀南河餓了許久,自然拿來吃了。吃人嘴短,總要幫些忙。

她彆的都不太熟,埋人也算是有經驗了,便也將那少年簡單埋在路邊,給他插了個風車。

沿路的北風一吹,風車在隆起的土上吱溜溜打轉。

有幾分童心童趣。

她想了想,到臨淄之前,還是要給自己找個活路。她就背起了那藥箱,走上了賣藥的路子。

那少年是不是有賣藥瞎忽悠的本事,她不知道。

她走的是另一種老神在在的方式。

她做男裝打扮,裝自己是某個隱居名士的弟子,一副“萬事不可說”的神秘樣子,再胡扯一句,說是被派去向楚國巫彭的弟子學醫,所以才踏上周遊之路。

再加上她懂禮節,又識字,又知道好多列國的故事,看起來就更加神秘莫測了。

不過這個四處奔波的賣藥少年,在道上混著倒也有些本事。

她隨身背負的藥箱底部有十幾小把木牘,記錄的都是藥方。

隻是這藥方都很不科學,不少藥材十分詭異,比如三月出生的牛犢後背的毛,比如有黑貓走過的床單燒成的灰——

荀南河不懂醫藥,她沒轍,真就按部就班的做,就算不管用,也算對得起原主和她收藏的這些木牘。

實在做不到,搞隻五月出生的牛犢背毛也勉強做藥。

雖然不知道效果好不好,但她藥箱上的鈴聲一響,穿著木屐的聲音走過石板街,幼童紛紛上街跟著她玩耍歌唱,各家捏著貝幣布帛來求她買藥。她也不吹噓,一副要買就買,不買我就走的模樣,人長得秀致,行為舉止又頗有風範,那些尋常百姓不信的也要信了。

真的重病的人她便不賣藥了,隻勸人求醫去,或是從其他縣城幫忙捎藥過來。那些求壯陽、美容藥品的她倒是從不少賣。有人聽說她去找巫彭弟子學習,也願意將她從一個縣城捎帶到另一個縣城。

而當荀南河到了臨淄的稷下學宮,才發現自己壓根就進不了那最高學府。

荀囿來自於臨淄大族荀氏姒姓。隻是荀囿頗有才情,在列國之中也是有些名氣,但與荀氏本家有些矛盾,就帶著女兒遠走高唐隱居下來。

荀囿的死,在臨淄人人可知。大部分也聽說他有一早死的發妻,隻留了女兒。

若荀南河說自己是荀囿的女兒,荀氏家族必定會接濟撫養她,但最後少不了用她爹的名聲把她嫁出去,用來聯姻;但若她不說自己是荀囿的女兒,那她就不再擁有貴族身份,就更彆提進入稷下學宮,連做個門客都難上加難。

荀南河想了想,還是離開了臨淄。

在現代的時候,她都不是個做研究的性子,這稷下學宮也未必適合她這種脾氣。

賣藥的日子倒也不那麼難,更何況,她來了這樣的時代,也就看了幾年的瓜田,聽了幾年的故事,算什麼了解。不如走走看看,先去魯國曲阜,再去吳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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