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請v章購買比例達到50%後再看文 南河連忙微笑:“可以, 已經不少了。粟漿有麼?“
歲絨笑著拿起陶鬶, 放在案上:“有。我知道先生喜歡飲漿, 就命人熱了粟漿。”
南河早已適應這個時代的吃食,雖然蒸餅又乾又硬,菹菜醃的太久了, 但她也能吃下去不少。士兵正在紮營, 騎兵帶馬去飲水歸來, 負責輜重的民兵因為速度慢,則提前半個時辰趕路, 其他的普通士兵隻是以一卒百人為一組, 各自收拾熄滅的篝火, 穿上兵甲起身準備出發。
到了境內已無危急戰事, 不少士兵休息之後,都脫下了皮甲,露出了裡頭五顏六色的自家衣物。
南河靠著車窗,觀察了一圈。
士兵整體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 對於敗仗, 眾士兵都沒有太過渙散。
她正想著, 軍隊也開始拔營上路,晉王似乎病情加重,在昨夜提前往曲沃趕回去了。他們走到午後時分, 也看到了一些人煙和灰黃色的舊城牆。
軍隊已經在路上一步步分散回了曲沃周邊的幾大軍營, 到曲沃外, 最後一部分隊伍駐紮在了城北,和她的馬車一起進入曲沃城內的隻有一小支隊伍,看黑衣皮甲,應該都是晉王的近衛親兵。
馬車駛入城中,歲絨忍不住罵:“這都是什麼破路,進了城裡居然還是這樣的光景!我看那通到王宮裡的大道,泥巴都被壓的溝壑墳起,還什麼大國王城,都窮成什麼樣了!”
南城撐起身子來,朝車窗外瞧去。沿街是灰黃的土樓瓦房比屋連甍,雪堆在街角化作汙水橫流,車馬貫穿其中,深色布衣的行人頂著冬季的烈日摩肩接轂,有些沽酒市脯的店門外也用竹竿撐著深色麻布蓬,遮擋雨水日曬。
街邊似乎也有餓死凍死之人,行人視若無睹,隻是偶爾在他們擋道是踹開或者踩過去。
這種景象,她也在不止一座城中見了,就算是稷下學宮外,那富饒的臨淄城內,也是有不少凍死骨。
大概是這年頭的常態……
往前再走行人少了,他們離宮城近了。
這座黃禿禿的城市有一座石土築成的宮城,車馬駛入外宮城牆,停在了內宮廣場之上。或許是還要換車,那些護送他們入都的將士也要離開,歲絨扶她走下車來。
眼前這座宮城,南河曾在幾年前登上過。
它年代久遠,巍峨高大的仿佛是一座山石被人掏空,雕刻成了這樣一座樓閣高聳的王宮。幾乎隻有木材與山石組成的土色宮城,屋簷上有些雜草,走入宮城的樓梯上石磚損崩,都證明了這座宮城的年份和經曆。
她仰頭一望,仿佛太陽都是掛在那最高的宮殿簷角下,背光讓這座大城隻留下了一個龐然的輪廓。
晉都曲沃,曲沃雲台。
她在幾年前還親自出使晉國,來到曲沃拜見晉王,請求楚晉二國交好。她那時候也提著衣擺,走過曲沃宮城石磚破損的樓梯,仰望過晉宮頭頂的太陽。
隻是這一次的交好最終被破壞,才有了辛翳出征晉國,爭奪河間之地的這場戰役。
晉國的王宮,大抵是如今各國中年代最久也規模最大的了。
人稱雲台,正是因為它高聳入雲,台城最低處跳下來也足以摔得粉身碎骨,傳說雲都是要從它的半腰飄過。
樓台不如楚宮那樣飄逸秀致,石製的建築與台階,灰黃的牆壁與黑色的屋瓦都讓它顯得雄偉卻也樸素。
這座雲台,修建於曲沃代翼之後,曾見證過晉國最興盛繁榮的強大歲月,也曾見證過晉國被瓜分肢解的慘烈年代。
晉被瓜分時,周王還在,列國隻敢稱王公侯爵。因晉國內的氏族強大,六卿內鬥,各路人馬都在占地封侯。
周邊各國又聯手進犯,自然輕而易舉,直入曲沃。
雲台在那些年燃燒過不少大火,火將那些土磚燎黑,燒成了陶,隨著百年風吹日曬,那一層被煙熏火燎的黑色痕跡又被刮成了土色。
雲台也曾曆經幾次屠殺,聽說有一次是北邊的戎狄也來欺辱晉國,他們沒見過那麼多布袍帛衣,竟然在屠殺後將千萬宮女侍從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帶走。
晉國的城牆與樓梯上,躺遍了或白或紅的赤|裸屍體,斷肢散布,幼子嬌女儘被煮食。
血浸飽了晉宮樓梯的土磚,時至今日,仿佛還有擦不去的血汙。
這每一塊血磚與火痕,都像是晉兵身上殘破黝黑的皮甲,見證了這個長壽王國的品性。
晉國被瓜分數年後,恰逢周滅,天子王朝崩潰,神權禮法不再,隻有弱衛延續著所謂“正統血脈”,被擠到東土邊緣,各國都開始有了稱天子之心,時局大亂五十餘年,晉國小宗趁勢而起。
才給了晉國複國的機會。
隻是複國後,晉國沒有恢複當年霸權時期領土的一半,如今雖是不得不正視的強國,但境內卻一直過得艱難。晉國曆來堅韌樸實,複國五十餘年,仍未重修過雲台,一直保持著曆經戰爭的模樣,隻用紅漆在城牆宮室外繪下鳥獸龍紋,又有將士操戈奮戰的畫像,以此來激勵晉人。
他們車馬正從內宮城牆的連綿壁畫前緩緩經過,畫麵上從山神占星開始,到周成王桐葉封弟建立晉國的故事。紅漆如血,講述了幾百年前晉國的光輝,斥貶了某幾位先王的昏庸無道,而後便是刀與火的的征途與淪落,終究到了晉穆候光複晉國,重登雲台。
南河多年前曾摸著城牆走過一圈,心裡畏懼也敬佩晉人,在歸國後曾與辛翳商議過對晉之法。
晉宮側門也是一道通上雲台的樓梯,隻是比正門更窄些,兩側有黑色皮夾的衛兵戍守,側宮宮門外立著一群宮人,為首是一年輕中官,身材高大,眉毛濃密,一隻眼上還有刀痕,顯然已經看不見了。
他沉默的時候,顯得有些絕非善類的凶惡。
若不是因為他做寺人打扮,南河幾乎以為他也是戍衛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