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幾十個奴仆宮女悄然跟上,兩側將士向他們微微頷首。
之省身子高大,為了顯得不比她高,落後了兩個台階,躬身低頭的往上走。
南姬身子弱,如此長一段樓梯,她歇了三回,在她休息的時候,之省喚了身後的奴仆過來,要奴仆趴下讓她坐著休息。
南河擺了擺手:“不必,坐在這台階中段,我會覺得自己可能不小心就摔下去。讓我再喘一口氣,我們就上去。”
之省表情有些抱歉:“其實雲台有專人抬轎,但雲台有一規矩,第一次登台,必須要自己親自登上去才行……”
南河抬手:“聽說過。不要緊。”隻是沒想到她要登兩回啊。
最終在之省的攙扶下,南河終於登上雲台。隻是這寺人頭上卻連薄汗也沒有。
站在雲台高處,感覺幾乎能和遠處的山平視,將閃著金光的河流與村莊的渺渺炊煙儘收眼底,雲台在日光的映照下泛著黃光,也蒸騰著雨雪融化的濕氣,遠遠望去,確實像仙人居住的地方。
之省帶她轉了個彎,向最高大的主宮而去。南河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多年前來晉宮時候的布局。
一行人繞過廊下,沒進晉王的院子之前,就先聞到了一股藥味。
看來很可能是路上晉王的傷勢有些惡化了,才被提前送回了曲沃。
當兩側深紅色曲裾的宮女推開門,屋裡的藥味青煙湧出來,雲台上的明烈日光似乎半分都沒照進屋裡,層層疊疊的深色帷幔被挽起,深處一片晦暗,高床外罩著一層透著銀光的紗簾,除了十幾盞老舊的立鳥銅燈,那層銀色的紗簾仿佛是屋內唯一像宮廷的奢侈品。
一個少年正跪坐腳踏邊,手裡端著藥小心的喂給晉王。
晉王看見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吃力道:“之省,你先退下。”
之省躬身作揖朝後退去,也把歲絨請了出去。宮人關上門,南河往前走,才看到晉王身邊的少年緩緩站起身來。
這就是太子舒麼?
她的眼睛漸漸適應了昏暗的房間,晉王朝她伸出手,那少年也轉過臉來。
南河走近兩步,陡然腳步一頓。
她看清了晉王身邊那位少年的容貌。
淡眉垂眼,濃眉膚白,溫潤秀逸,姿態行止中卻處處都體現了一個大國太子的禮節和典雅。
若不是鬢若刀裁,身姿舉動都更像男子,幾乎與她相貌一模一樣!
晉王哽咽不已:“暄,靠過些來。”
南河心下暗驚,挪動了幾下腳步,心下思索後,隻是跪在腳踏邊,抬袖低頭道:“南姬見過晉王。見過……太子舒。”
晉王微笑:“快,舒兒,這是暄。”
南河轉過臉去,心頭一震,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連忙對公子舒略一行禮。
舒放下碗,躬身向她深深回禮,臉上顯露出半分茫然。
晉王看她靠近,輕聲道:“暄,摘下你的麵具來。”
南河心底已經明白了不少:看來,她或許真的是晉王的女兒。
而且很可能還和太子舒是雙胞胎。
那晉王還想讓她與太子舒成婚的理由,怕是隻有一個……
這樣想著,南河還是摘下了麵具,公子舒倒吸了一口氣。
公子舒:“阿翁……你為何從未說過我有這樣一個女弟?”
南河仔細凝視他的麵容,又看向他的脖頸,肩膀與雙手。她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南河輕笑:“我也從未知道,我有這樣一個女兄。”
回曲沃的路,比南河想象中多花了一些時間。已經行了幾天,才剛到了曲沃附近。清晨朦朦天光展亮,霧靄沉沉,草葉甸甸綴滿快結冰的露霜。
南河夢裡還是初遇辛翳的那些往事,聽到外頭的腳步說話聲,也在車中醒來,靠著車窗往外看。車馬停靠在一片草地上,歲絨端著漆盤掀簾進來,道:“先生,早食隻有一些餅和葵菹,還有魚醢。”
南河連忙微笑:“可以,已經不少了。粟漿有麼?“
歲絨笑著拿起陶鬶,放在案上:“有。我知道先生喜歡飲漿,就命人熱了粟漿。”
南河早已適應這個時代的吃食,雖然蒸餅又乾又硬,菹菜醃的太久了,但她也能吃下去不少。士兵正在紮營,騎兵帶馬去飲水歸來,負責輜重的民兵因為速度慢,則提前半個時辰趕路,其他的普通士兵隻是以一卒百人為一組,各自收拾熄滅的篝火,穿上兵甲起身準備出發。
到了境內已無危急戰事,不少士兵休息之後,都脫下了皮甲,露出了裡頭五顏六色的自家衣物。
南河靠著車窗,觀察了一圈。
士兵整體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對於敗仗,眾士兵都沒有太過渙散。
她正想著,軍隊也開始拔營上路,晉王似乎病情加重,在昨夜提前往曲沃趕回去了。他們走到午後時分,也看到了一些人煙和灰黃色的舊城牆。
軍隊已經在路上一步步分散回了曲沃周邊的幾大軍營,到曲沃外,最後一部分隊伍駐紮在了城北,和她的馬車一起進入曲沃城內的隻有一小支隊伍,看黑衣皮甲,應該都是晉王的近衛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