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皎盯著他:“沒什麼。隻是你也大概到了婚齡了。”
辛翳:“他剛去,你居然跟我說婚事?!”
重皎:“荀師臨去了之前,就提過幾次你成婚的事情,你就裝聽不見。他之前不就安排申氏女入宮,結果讓你給搪塞過去了……莫不是你們之前吵架也是因為這個?”
辛翳一隻手扶著欄杆,站在梯子上:“……有一部分是這事吧。不過更多的跟晉國有關。在滅晉的手段上,我們倆的想法有分歧。”
重皎可不會讓他把話題繞開:“不提晉國。就提申氏女的事情。你就算不成婚,但連個夫人美人沒有的也不太正常。彆在這兒跟我瞪眼。我是說,你宮中一直連宮女都少,外頭也在傳言你與荀師不倫,你以前聽了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的問題是,荀君去了。往後的人不知道要編排他多少。”
辛翳隱隱發怒:“他們不敢!”
“你管得住自家史官,管不住周邊列國的啊。而且你一副不喜歡女人的樣子,誰知道荀師以後會不會被編排成彌子瑕,說不定為楚國改革的功勞都被湮沒,就隻剩下以色事主了。”
辛翳登上幾步來,站在屋瓦上,猛地上前一步,捉住重皎的衣領,扣住他脖頸,一把將他摁在屋瓦的積雪裡,咬牙切齒:“你說誰是以色事主——!”
重皎跌在雪裡,被他掐的幾乎喘不動氣,艱難道:“外頭的傳言,你衝我發什麼脾氣……”
辛翳暗自咬牙,冷冷垂眼瞧他,卻不鬆手,蹲在屋瓦上,輕笑道:“外頭的胡言亂語,你也敢在我眼前複述?!”
重皎臉色通紅,辛翳看他快背過氣去的樣子,這才緩緩鬆手。重皎痛苦的咳嗽了幾聲,道:“……我隻是想還荀師一個清名。”
辛翳拽下他頭上的鶴羽,將那羽毛管尖銳的一端在他臉上輕輕劃了兩下:“怎麼還?”
重皎後背發涼,雪也濕透了衣袖,卻吸了一口氣,假裝淡定道:“你也到加冠的年紀了,本來荀師就給你安排了申氏女,你就彆拖了,把申氏女弄進宮裡算了。你晾著也罷,但主動提出讓女人入宮,外界對於你喜歡男人的傳言能少幾分。……彆弄我的臉了,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呢!”
辛翳心底冷笑:他倒忘了,荀南河對他後宮缺人這事兒倒是著急得很。
辛翳脾氣變得快,他輕哼一聲,扔掉鶴羽:“誰說我喜歡男人?就算喜歡,也不喜歡你這樣花裡胡哨,妖裡妖氣的。”
重皎:……這兩個詞放你頭上也不虧!
重皎撐起一點身子來:“到時候你再在祭典之上祭祀荀師,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就可以尊他為聖,列先王之側,這樣就算你認他當半個爹吧。在禮法上,眾人隻會說你尊師,絕不再敢說這種傳言了。”
辛翳臉色卻難看了,他攥了一把雪,扔在重皎臉上:“什麼破主意!”
重皎氣得抹了一把臉,雪水凍的臉疼。辛翳畢竟才十九,就算為王了,平日還是隱隱露出幾分幼稚少年氣。
重皎:“你不能因為喜歡他,就不承認你這樣是不倫啊!也不能就不認他是你長輩啊!”
辛翳臉色鐵青,又嗤笑:“你想多了,孤什麼時候說自己喜歡荀師了。那都是……師徒情分罷了。”
重皎:……你都快把“離不開他”幾個字寫在臉上了,這樣嘴硬還有意思麼?!
辛翳:“再說了。不倫?孤是不倫又如何?天底下往我頭上安的罵名還少了?”
再說他也從來沒說過,荀南河那死腦筋又反應不過來,連對他的師徒情分都未必多深厚呢。
他一個人偷偷的喜歡,難道也能叫不倫麼。
重皎氣道:“他要是還在,聽了你這話,能動手打你!他人都不在了,你就不能給他留個好名聲?你自己願意怎麼禍害自己名聲沒人管你,算是我求你了行不,給他留個賢名吧!”
辛翳垂了垂眼:“荀師幾次說那申氏女子如何如何好。說的像是他見過似的。”
重皎撐起身子,想站起來,辛翳卻覺得蹲著很舒服,不想站起來跟他說話,竟然按了他一把,又讓他坐回了雪窩裡。
重皎感覺到自己的褌衣都被雪弄濕透了:“……”
重皎隻能鬱悶的坐在雪裡,抱著膝蓋道:“你是想過要殺申子微,剪除申家勢力吧。雖然申家跟荀師曾關係親密……”
辛翳聳肩:“倒無所謂。一個申氏女,又不是列國公主,掀得起什麼風浪?她也就做個夫人,這能影響我對申家下手麼?若是她懂事,不因為申家的事哭天喊地,也能知道避著我,不讓我看見,我就留她半條命活在宮裡。”
重皎:……你這不就是欺負人麼?
重皎試探道:“見過麼?長什麼樣子,年幾何?”
辛翳聳肩:“不知道,反正我估計也不會見她,就是滿臉麻子、頭發掉光我都不管。算是荀師交代的事情我做到了就是。行吧,回頭我讓申家送她入宮,反正也是個夫人,又不算婚嫁,更不會影響荀師的入殯。”
他說罷轉身走下屋瓦,爬下梯子,重皎連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
等他回到院落,複禮之後就是蓋棺了。
重皎站在棺頭處,輕擊小鼓,低聲吟唱,長袖被風吹的舞動。
十幾個靈巫從長廊兩側下來,光腳踩雪,手腕腳腕處掛著白色的布條,帶著剪紙的麵具,緩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