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陽奉陰違的,晏少昰差點讓她給氣笑了。
“那是你娘?”他望著院裡喝得微醺的華瓊。
唐荼荼不知他要問什麼,卻也知道他這樣位高權重?的貴人,問人一定沒好事,遂猶猶豫豫地點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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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昰道:“倒是比你機警。”
她娘烤出來的東西全給自家人吃了,嘉善和常寧一口沒沾著,後頭的烤肉都由宮裡跟來的廚子接了手,從食材到清洗到烤製,甚至是碗盤,都是宮裡頭帶出來的,華家沒沾一下手。
倆丫頭隻顧著吃,圖稀罕,吃進嘴裡就不帶腦子了,壓根沒注意到烤肉的換人了、醬料味兒也跟人家的不一樣,什麼都沒吃出來,隻吃了個熱鬨。
晏少昰給了個不錯的評價:“知情識趣,小心謹慎,你娘是聰明人。”
唐荼荼沒看出這麼多?名堂來,任他說什麼算什麼,不怎麼走心地回道:“謝殿下誇獎。”
“常寧和嘉善很久沒出宮,給你家添麻煩了。”
噢,還真是公主。唐荼荼道:“殿下客氣了。”
她穿來盛朝半年,見高官、見貴人的次數實在少,腦子裡還沒樹立起鮮明的階級觀念,接受過後世公民平等教育的,也很難長出這個歪觀念。隻是為了省麻煩,見彆人跪就跟著跪,見彆人問安就跟著問安,唐荼荼有樣學樣,懶得為“人生而平等”的觀念流血流淚。
二殿下說一句,唐荼荼應一聲,很不走心,心思全繞回?了旁邊這位殿下身上。
上回?見他,差不多?是一個月前的事兒了。學台那日敘的話在唐荼荼心裡翻騰了好久——好好一孩子,自童年起就被父親厭惡,實在是慘。
昨天,她又從古嬤嬤那兒聽了一嘴長公主和謝駙馬的故事,那是另一種忠孝情意不能兩全的慘。
再抬眼望去,二位公主拿著幾根竹簽肉在火上烤著玩,她倆不會撒油不會轉圈,把簽子上的肉全烤成了炭。身旁一群女官宮女攔了又攔,公主們卻還是嘗了一口那烤焦的肉,難吃的“啊呀”直叫,又不信邪地抓了幾根去烤,明顯是從來沒有玩過。
叫她這外人看著,都覺得好笑又心酸。
唐荼荼忍不住往身旁轉了轉視線,心裡邊生出些憐憫,覺得他們這些皇族真是各有各的悲哀。
她腦子裡剛轉過這個念頭,身側的人就飛快轉頭,攫住了她的視線。
“賊眉鼠眼的,在想什麼?”
唐荼荼:“……沒。”
她收回視線,琢磨著怎麼跟二殿下開口,問問他派人監視自己的事兒。言語還沒組織好,卻忽聽二殿下沒頭沒尾地問:“我?見你地圖畫得不錯,形意皆備,那你可會測繪江河湖海?”
唐荼荼沒跟上:“……什麼?”
晏少昰思索了一會兒,盯著她徐徐道:“渤海上有一排無名群島,北毗遼東,南接山東登州府,像一扇門似的,擋在出海口上。”
噢,渤海群島啊,唐荼荼知道這塊地方。
地殼板塊運動慢,千百年後的地圖也沒怎麼變,隻是曆史沿革中古今地名叫法不一樣了,她連想帶猜地能猜出來。
晏少昰接著道:“這一排島嶼上,有一群海匪多年據守海島,猖獗至極,劫掠往來客商和漁船,從來不分敵我?,外國進貢的船,他們要劫;漁民出海的船,他們也要劫。”
“那地界靠海吃海,漁民甚多?、水軍也多?,海匪混在其中,根本分不出,如今粗略估計島上的海匪已有上萬人,人多,消息來路甚廣,但凡山東籌措戰船、調集重?兵去剿匪,海寇就一窩蜂地跑,北上逃竄至長海一帶——長海那邊的小島更多,足有百八十個島,海寇在這南北兩頭神?出鬼沒,滑不溜手。”
“官府有自己的水軍探子,每回遇上了海寇的船,就假扮成漁民或客船跟上去,想找到他們的大本營,卻總是跟丟。那群海匪生在海上,長在海上,如出入自家後花園,又狡詐如狐——大船跟不上他們,小船又總要在半道上被他們擊沉。”
“昨日山東戰報傳來,說蓬萊島派出剿匪兵船七十艘,分散在海上搜了兩個月,隻回來了五十多?艘,有十幾艘連人帶船被拉進了匪窩,生死不知。”
唐荼荼聽愣了:“噢……殿下需要我?做什麼?”
她上輩子是個旱鴨子,高中都沒念完的時候,末世就來臨了,前三年倉皇逃命,後邊七年忙著在基地紮根,十年間一直在陸地上,對海的印象還停留在初中出去旅遊時。
至於海戰是什麼樣,唐荼荼想都想不出。
晏少昰哼了聲,對她這悟性不太滿意。
“水軍一直尋不著海匪的老巢,便隻能在那一群島嶼上碰運氣,戰船行得慢,從蓬萊徑直去往登州,這一趟往返就得六七日,要是擴大範圍搜海,費時更長。”
“就算是兵船備齊,想要搜山檢海,水軍中也沒有精準的海圖,連百十個海島的位置都找不齊,更遑論搜海了。如今的海圖大都是海商繪出來的,商人不求精確,謬誤甚多?,隻有個大致方位,明礁暗礁都繪不出,大船入了海,根本不敢亂走。”
晏少昰一語點破:“要是有一份精準的海圖,像你那輿圖一樣方位尺寸清清楚楚,就方便多?了。”
可是繪城池地圖能丈步、能數磚;繪製再大的疆域圖,也能按車馬速度估算距離。海上卻通通不行,風向一變,速度和方位都不一樣了。
船上的舟師夜觀星,晝觀日,陰晦則觀指南針,饒是如此,繪出來的海圖都偏差很多?。
唐荼荼眨了眨眼睛,慢慢放緩了呼吸。
晏少昰看到她目光一陣閃爍,更“賊眉鼠眼”了。
唐荼荼咳了聲,慢吞吞問:“殿下,假如我?能給出辦法,您用了這辦法也確實能得行的話,我?能跟您討個賞麼?”
晏少昰雙眼微眯。
——挾功邀賞,哼,貪婪!
可她不是自己手下的人,總得給點甜頭,才好叫她辦事。
晏少昰沉聲道:“你要是能有辦法精確測繪海圖,我?記你一大功;要是用了你的圖,得以清理了海患,我?保你一輩子衣食無虞。”
唐荼荼一拍他手背:“成交!”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來嘍,二更大概在晚上十二點,也可能更晚,不要等,明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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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師識地理,夜則觀星,晝則觀日,陰晦則觀指南針——摘自宋《萍洲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