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2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8083 字 7個月前

唐荼荼再回?頭看華瓊,她靠在美人榻上,翹著二郎腿聽曲兒,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

底下?樂台上的曲兒也唱起來了,台上的表演跟唐荼荼想得不一樣,跳舞的並?不是什麼袒胸露乳的大美人,唱的也不是淫詞豔曲,而是一首首小令。

春花秋月雨雲風,挨個入詞,曲調慢悠悠的,唱得磨磨唧唧,也分不清寄的都?是點什麼情思。

客人們也不怎麼捧場,連一聲聲的“好”,也叫得稀稀落落。唐荼荼想象中一擲千金的場麵更是一眼沒見著。

這曲兒聽得人犯困,唐荼荼趴在窗邊,盯著樓下?客人看。

樓下?的客人多數是兩?三人同行,隻?顧著喝酒說話,偶爾才睄一眼台上的舞姬。竟也有客人帶了家裡女眷一起來的,女眷都?穿戴華貴,言笑晏晏的,那場麵仿佛就是小夫妻倆手

拉著手坐一塊兒聽曲兒,不知道是不是真夫妻。

而飲妓穿梭在其中,一桌桌地勸飲酒買酒,好像也沒受什麼騷擾,什麼淫|聲|浪|語更是沒聽著。

這青樓跟唐荼荼想得不太一樣。

華瓊眼睛也不斜,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慢悠悠道。

“彆瞅啦,這裡是中曲,樓裡沒你想得那些汙糟事兒,這裡頭的姑娘也不算妓,都?是歌舞酒姬,被?人強迫了,是可以告官的。”

唐荼荼不信:“告了官,被?報複了怎麼辦?”

“一般不會鬨到那個地步。”

華瓊道:“這中曲裡頭的客人多是富商與?小官;南曲裡才是窯子暗娼,裡邊都?是些下?等嫖客;你再往北看,北曲那銷金窟裡頭都?是名妓,進門的就都?是世家子弟了,千金買美人一笑,一點不誇張。咱那西市裡頭有個大掌櫃,家財散了一半,連名妓的手也沒摸到。”

華瓊來了聊興,坐直了,又道:“道家有個詞叫‘天清地濁’,放在這裡也合適。男人嗬,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想往上爬,越往高處走,再混賬的男人,也愛糊一張體?麵的皮,講究就多了。反倒是廢物窩裡,醃臢事兒最多。”

“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清醒,所求也就越多。像樓下?這些有錢有勢的,多數要講究個情調,來青樓也不是亂嫖,又要人美、又要知情識趣、要懂琴棋書畫,吟吟詩作作對,互相眉來眼去幾個月,要脾性相投,看對眼了才開?房,不然就沒那意思了。”

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唐荼荼隱約覺得道理有點歪,細想又沒琢磨過來歪在哪兒。

劉大劉二聽著掌櫃給二姑娘傳授男人經,各個一頭冷汗,心說掌櫃您清醒點,二姑娘才十四啊十四!

臨河的後窗敞著一半,劉大時不時往窗外睄一眼,低聲言語:“掌櫃,船到了。”

前腳,華瓊還一副沉迷聽曲的享受樣,一聽這句,她立馬從紙醉金迷中抽離出來,起身?,一扇子敲在荼荼肩膀上:“走了。”

唐荼荼拍了拍身?上的零嘴碎屑,跟了上去。

河上燈景無?數,滿河的畫舫各個雕欄玉砌,光彩豪奢,綾羅綢子不要錢似的往船柱上裹。

停在她們眼前的這條畫舫,也與?彆家一樣漂亮,細看也瞧不出特彆來。

劉大劉二留在了岸邊,沒上船。華瓊帶著荼荼往船上走,扇子一指腳底:“看著些腳下?,娘不會水,你掉下?去我?可撈不上你來。”

唐荼荼:“沒事,我?會遊水。”

船尾與?岸邊搭起一塊船板,踩著這板子就能上船,隻?是不穩當,邁腳上去就晃悠,掉不下?去,卻?也讓人心裡晃蕩那麼一下?。

門邊坐了位琵琶女,抱著琵琶起身?衝她二人頷首笑笑,又垂著眼睛撫起琴來。

船不小,有四五丈長,蠟燭點了一桌,照得船艙明晃晃的。艙裡背身?站著個年輕男人,瘦長個兒,穿一身?霜白錦衣,雙手舉著一隻?雕花銀執壺,對著燭光細照。

聽著有人上船,那人也不回?頭,仔細看壺身?與?壺底,等把那隻?銀壺正反裡外看仔細了,才放下?那壺,回?頭笑道:“掌櫃來了!哎,這位是……?”

華瓊:“我?姑娘。”

男人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嘿,給二姑娘問安。二姑娘這身?子骨真棒,我?從小到大就一直指望自?己能有姑娘這樣結實的身?子骨,可惜打娘胎裡積了弱,前些年又吃不飽飯,光長個兒沒長肉。我?乾爹成天訓我?,長得像個雞架子,媒人們說來的好幾樁親事都?黃了——沒法兒,人姑娘看見我?,就覺得我?這麼瘦,大概是個短命鬼,將?來肯定撐不起家門來。”

他叭叭說了一大段。

“噢。”唐荼荼笑點高,她沒笑。

這個笑話就尬在那兒了。那人訕訕摸摸鼻子,也不狼狽,輕輕拍了自?己一嘴巴:“嗐,掌櫃的總訓我?說話不得勁,我?這張破嘴,改不了了!姑娘自?己找地兒坐。”

唐荼荼這回?真笑了。

這人生著一張極年輕的麵孔,剛才他認真地觀察那銀瓶時,神情專注,像個厲害人物。一張嘴,就全跑味兒了。

他又問華瓊:“掌櫃的您不說好昨晚過來麼?怎麼沒影了?”

“有點事占住了手。”華瓊一句帶過,機警道:“那客人為難你了?”

“可不!特彆難說話!那客人等了半宿,沒趕上宵禁時刻回?去,我?說您在我?這兒睡下?,不就得了麼?他不行,坐立難安的,在船上坐了半宿,也不睡,繞著船艙打轉,說是要等您到三更。三更了,您還沒過來,那客人氣得差點兒把我?這船給掀了,拿起東西,頭上冒火地走了。”

昨夜家裡來了那麼多外人,沒個主事的不行。張家屯與?京城一去一回?又遠,口信兒就沒送到。

華瓊聽出關節:“他為什麼急?東西來路不對,急著脫手?”

這男人思索了會兒:“一會兒人就來了,掌櫃的看看就知道。我?啊,看個死物還成,識人的眼光遠遠比不上您,還得您拿主意。”

船頭那一向背光,擋了一麵繡簾,簾後隔出了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留作休憩洗漱用。乍看並?不顯眼,掀簾進去,才知後邊有這麼塊地方。

地方實在小得很?,又擺了桌凳、水盆架子等雜物,空出來的地方剛夠兩?人坐進去。

繡簾厚實,也有點隔音作用,華瓊聲音略低了些。

“這人叫傅九兩?,川峽人。十歲上頭,他老家一場洪水死得沒人了,他就一路顛沛進京,拜師學藝,在東西市的古玩街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統共攢下?了九兩?銀子,自?嘲叫‘九兩?’。但他那些年闖出了名聲,眼光比許多老先生都?毒辣。”

唐荼荼:“什麼眼光?”

華瓊微微一笑:“鑒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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