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8955 字 4個月前

“謔, 你哪兒來這麼些銀子?”華二爺愕然笑了:“年紀不大,私房錢比舅舅還多!”

華瓊沒好氣:“她成英雄了唄。”

東西市之間隔著大半個京城,花樓失火、巾幗女傑的事隻傳過來個影兒, 並不真切。

這也不是什麼體麵事, 荼荼還受了傷,要是留了疤,將來興許還會影響婚嫁。華瓊從唐府回來後閉緊了嘴巴, 跟誰也沒講。

眼下,她三言兩語岔開這茬,隻抓著荼荼說。

“跑商跑商, 哪有裝著銀子去進貨的, 那不是白跑了半趟麼?買入鬻出,銀子貨物來回流轉,才能賺得了錢。自然是得從京城備好頭批貨, 去了南邊賣出去, 再買上南貨回京, 換成銀子——跑一趟商, 要做兩道買賣,明白了嗎?”

噢!唐荼荼懂得道理,卻又迷惑起來:“那我應該備什麼京貨?二舅這回去蘇杭帶的是什麼?”

華家兩位爺都在西市左近住著,統共離不過一裡地, 上邊老父親還健在, 兩家人每個月都要回老宅聚幾回的。

前陣子,華姥爺天天吹荼荼的術算本事有多厲害,在幾個親孫兒麵前把荼荼誇出了花兒,叫家裡幾個少爺都有些不忿,最近天天拿著算盤練手速。

華二爺有些意動, 以為三妹是有心叫荼荼繼承衣缽,結果爹那邊,吹著吹著就沒下文了。

華二爺一問,噢,荼荼還在街上學賣魚呢,一時有點哭笑不得。

這會兒他再瞧,荼荼這孩子也不像是個有生意頭腦的。丫頭歲數小是不假,但十四歲的姑娘就要奔著嫁人走了,擔不起大事來。

華二爺這麼想著,再看荼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丫頭了,哄孩子一般溫聲細語跟她講。

“舅舅這趟帶的是織毯,織毯分兩種,地上鋪的地毯和牆上掛的壁毯,是織造局的老嬤嬤們造出來的,以前都是宮裡的禦用品哩。”

唐荼荼一聽織造局,又見他臉上有自得之色,大約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織毯

,是燕京八絕之一,屬於宮廷技術,製作工藝不簡單,是用羊毛搓成線,染好色,再一根一根編織成的——但放到當世無數精妙絕倫的手工藝品中再看,這工藝上的“不簡單”,還不算多難得。

難得的是這織毯,是王公貴族家裡才有的體麵。

唐荼荼在容大人家裡見到過,他家正廳裡鋪著一條,是一塊一丈見方的漂亮地毯,一張毯子上的圖案繁複至極,彙集了八寶、花卉和珍禽異獸。

她猜是因為計省份例多,南來北往的各種貨物都要過一遍手,稀罕物件就留下了。

正如二舅所說,織毯以前是禦用品,尋常的官家家裡都沒有,不是買不起,是市麵上壓根見不著,隻有天家賞賜一途。

因為織毯中最主要的羊毛都是新疆來的。早年新疆那邊的羊毛供應量少,直到西遼亡國,其遺脈向東逃竄之後,西遼那塊地界才被蒙古攻破。

蒙古鐵騎攻而不治,打完仗就走了。當地才漸漸開始有商人背著特產,在風沙大漠中艱難行走,搭上了東疆的絲綢之路。

羊毛織物慢慢從皇家貢品,飛入了官家,卻還沒下沉到民間。

織造局此時造出一批能往南邊走的織毯來,應該是想往南方試試銷路。那舅舅手裡頭這批貨可能就是京城頭一份了,確實值得自豪。

唐荼荼有一顆還算機靈的腦子,聽彆人說完之後,她能連蒙帶猜地把道理想明白,可要問她自己要備什麼京貨,她就又一問三不知了。

七百兩能備什麼貨,買什麼特產,南邊缺什麼?還得是能經得住車馬顛簸、經得住南方悶熱潮濕,能長存久放不容易壞的貨品。

太難了,唐荼荼腦門上大寫著“迷茫”二字。

“舅舅什麼時候出發?”她問。

“這月二十四,查過黃曆了,那天最宜出行。”

那就是還有十天的工夫準備,唐荼荼盤算著:“行,我回家仔細想想。”

華瓊笑道:“你坐家裡閉門造車,能想著什麼好主意?生意哪裡在家裡想的?”

她話鋒一轉:“你倒是運氣好,回回都能趕巧,從明兒起每天早早起來,跟娘去南市轉悠吧。”

唐荼荼問做什麼去,華瓊卻笑眯眯不再說了,隻約好了碰頭的時間地點,打發她回家了。

唐荼荼身上的燒傷沒大好,怕留宿在這裡叫家裡邊擔心,在華府吃過晌飯便回去了。

一聽她說這幾天要日日出門,唐夫人免不了埋怨:“傷還沒有結住口子呢,你就急著往外頭跑,傷個風淋個雨的,留一輩子疤,我看你怎麼嫁人去!”

唐荼荼忙把自己脖子露給她看:“傷口結痂了,那燒傷藥可好用,沒事的。”

唐夫人埋怨雖埋怨,又怕荼荼裸著一雙傷手上街,會被路人怪異的眼光盯得難受。

脖子上能圍披帛,手上卻擋不住。她和嬤嬤商量了一番,趕忙給荼荼做了個暖手抄套袖。

這暖手抄是貴女們冬天用的,是左右各開一個口的棉筒子,天冷的時候可以將手攏在其中,塞進一個小捧爐去,暖手最好不過。

夏天太熱,沒蓄棉花,隻用綢布縫了個兜子,這樣兩手揣一塊,雖然顯得滑稽,卻總比露一手瘢疤要好得多。

“謝謝母親。”唐荼荼沒意料到她有這麼細的心思,這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巳時,月上梢頭,唐荼荼坐在燈下,拿著一本京城名特產冊子,一頁一頁地翻。

爹做禮官,書房裡有不少這類的書,像她手裡的這本書,幾乎涵蓋了京城所有的名特產,雕漆、京繡、內畫壺等等,燕京八絕全齊了。

唐荼荼一樣一樣看過去,都覺得不是很合適。

一來她沒有門路,想尋到這樣的貨還得靠娘的人脈才行,自己就成了個隻掏錢、什麼都沒做的甩手掌櫃。

再細看,雕漆不行,木雕四大名派都在南方,京城的雕漆未必能入得了南方富人的眼;京繡也是織造局和官坊造的,上頭繡有龍鳳祥雲圖案,商人私販是大罪。

內畫壺,即後世的鼻煙壺,在這會兒還是稀罕把件,能入得了眼的都是大家

名作,她花七百兩買幾個巴掌大的小瓶子,意義不大。

再彆的特產,就是些特色小吃、小玩意了。

唐荼荼把這本書一頁一頁翻完,手邊的宵夜吃了個乾淨,她也沒想出合適的京貨:新奇的、南邊沒有的、方便攜帶的貨品,到底有什麼啊?

娘說得沒錯,埋頭在家裡苦想,果然是想不出來的。唐荼荼合上書,就要洗漱睡覺了。

此時,外屋窗戶上卻有響動,有人在窗上“篤篤”敲了兩聲,帶起一陣細碎的鈴鐺響。

唐荼荼扭頭望去。

這串鈴鐺,是她專門掛內窗上的。知道二殿下一直派眼線盯著她,唐荼荼總有點放心不下:萬一影衛是個色胚,夜裡偷窺呢,萬一影衛趁她睡著,進她屋子呢。

這串鈴鐺掛上去一個多月了,卻還是頭回響。

“什麼事兒!”她心裡有了數,不問是誰,隻問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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