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晏少昰幽幽應了聲,直勾勾盯著西頭。
她家攏共這麼幾個主子,院子大,這頭和那頭離著二十步遠,晏少昰恰恰站在能看到兩人身形、聽不著兩人說話的距離。
隻有偶爾蹦出的一聲聲“容二哥”,清亮亮的,隨風飄入耳朵。
他今兒午後把刑部官書交還吏部,早早回了府,沐浴更衣,還矯情地刮乾淨胡茬、修了鬢角,在天香樓備了一桌宴。
吩咐影衛來請她的時候,才知她家今夜宴請鄰居和友人。晏少昰細一想,左右都出門了,掉頭回府也狼狽,在東市溜達了一圈,踩著她家散席的點過來。
如此一幕正正好入了眼。
看見她抱著兔子,塞進容家小子的懷裡,說說笑笑,全是姑娘與小夥熾熱的情意。
還送兔子……
不該送瞎送的毛病又嚴重了!
同樣是備了禮來餞彆,彆的客人走正門,堂堂二皇子馬車都隻敢往後門停!
這輩子跳過的牆全是擱她這兒跳的,還不是怕她為難!
晏少昰大喇喇在房頂上站著,身形筆挺,腰也不塌一下,樁子似的杵在房上。
叁鷹做賊似的左瞧右瞧,又怕被姑娘看見,又怕嚇著後院的仆婦。得虧唐家沒一個眼尖的,誰也沒抬頭往房頂上看。
叁鷹乾笑:“殿下,要不咱們回吧?明兒再請姑娘吃飯?”
晏少昰:“不必——你前陣子說華家酒樓開張,去捧場的也有這位容少爺?”
叁鷹:“對……”
晏少昰一撩袍擺,扶膝坐下,在房頂上坐成了一尊佛陀。
叁鷹:“要不……奴才去聽聽姑娘跟容家少爺說什麼?”
晏少昰又幽幽道:“不必,非禮勿聽,枉作小人。”
叁鷹腹誹:子還曰非禮勿視呢,您還不是直勾勾盯著?聲兒都變調了。
等唐家的賓客散了場,送走客人,收拾利落各回各屋,已是夜深人靜月上梢頭了。
唐荼荼哼著歌回房,她門上掛著鎖,還沒開門呢,身後傳來極輕的落地聲。
她唰得回頭,驚喜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晏少昰笑得假惺惺:“過來瞧瞧你。”
“二哥你吃飯了麼?”
晏少昰聲調涼涼:“沒。”
唐荼荼:“你不餓嗎?我請你吃飯吧?”
“吃你家今晚的剩菜麼?”
唐荼荼:“……也不能算剩菜,這不是做多了沒吃完嘛,你放心,沒人和攪過的。”
晏少昰稍微寬了寬心:“你不是吃過了麼?”
“沒事兒我還能再吃點。”唐荼荼在他探究的神色裡敗下陣來,坦誠道:“我特煩吃大宴,太講究了,送上來的米飯都是一小碗,當著外人麵兒,我也沒好意思多吃,沒吃飽。”
“外人”。
晏少昰因為這個詞生出點愉悅。
她點了燈,把他帶進屋裡,自己出了門。
院裡響起她吩咐福丫去廚房的動靜。晏少昰在門邊站了一站,半天沒等著她折回來,背著一隻手,徐徐打量起她這間外屋。
窗下的書桌很寬敞,能並排坐下三個她;半新不舊的銅盆;雕花的喜鵲頭衣架,料子也是好木頭,這是民間司空見慣的樣式,放她房裡卻顯得老氣,不襯她。
衣架上不掛衣裳;桌麵上不放文房四寶,空蕩蕩的台麵;銅盆裡不留水;茶具是一個水壺一個杯……
晏少昰翹起笑來。這就像她了。
這是晏少昰第三回進她的臥房。
頭回來,是發現她庫房藏著輿圖,以為她是哪路的探子,興師動眾來審她。
這膽兒大得敢吞天的家夥毛病也多,一緊張,直挺挺栽地上了,栽倒時差點撞影衛刀上,自己抹了脖子。
第二回,她在病中稀裡糊塗說著夢話,昏昏沉沉睡了兩天,差點被所謂的“時間”勾走。
怪力亂神的東西他不信,可看著這丫頭躺在床上,身子一晃一晃地閃,飄渺得像個魂。他心慌得邁步都同手同腳。
“我回來啦。”
唐荼荼輕悄悄把門踢開。
晏少昰前腳還因為“外人”倆字愉悅,後腳,看見她提回兩個大食盒,端出了三菜一湯,半盆米,還有兩個連筋帶骨的大蹄髈,他又沒那麼愉悅了。
在他這“內人”麵前,未免也太不見外了。尋常姑娘在心上人麵前是這樣嗎,那必然不是……
晏少昰揣著滿腹思量,蹙眉問她:“你這蹄髈,不切麼?”
唐荼荼:“二哥不會啃蹄髈麼?切開哪有抱著吃爽快?我家廚房鹵得很好吃的,你不會啃麼?我教你啊。”
晏少昰矜持地提起筷子:“不必,你自用罷。”
唐荼荼有點憂愁:“我專門給你準備的。在我們家鄉,啃整個的蹄髈有馬到成功、萬事順利的意思,切開就沒那個寓意了。”
萬事順利……
是怕他在戰場上遭遇什麼不測麼……
晏少昰心尖被揉了個稀巴爛,這兩隻巴掌大的蹄髈立時可愛了起來。他提起筷子紮住一隻,拿油紙一墊,捧到了唇邊。
唐荼荼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等著看他啃得滿嘴流油的笑話。
可二殿下到底是講究人,啃豬肘子也啃得矜持,略略一沾唇,就咬走了肉,牙口很好的樣子。
他再矜持,好看的嘴唇上也沾了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荼荼笑不停當了,笑得前仰後合:“我忽悠你的!我就是自己想吃蹄髈了,今晚當著客人麵兒,我沒好意思吃。”
晏少昰:“……”
傻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先汪為敬……,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