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7467 字 4個月前

街道擁堵, 遠看萬人空巷,黑壓壓的全朝著這邊湧,鎮民瘋狂山呼著“靈童!靈童!”,指望著看靈童一眼, 就得一身的福氣。

廿一狠狠一鞭馬, 逼退嘈亂的人群護到馬車旁。

“殿下!進不得了, 咱們得退回村道再作打算。”

來路還沒被堵嚴實, 百姓卻也跪了一地,車夫緊忙在人群合攏之前退出了二官鎮。

也不過剛閃進村道,回頭就見鎮口被封死了, 幾十名守衛騎馬衝來, 俱是一身黑袍的矮壯漢子,神情警惕, 腰胯外鼓, 行動間長袍擋不住刀鞘, 喝著蹩腳的官話,叫百姓不準出入。

這口音, 在場諸人再熟悉不過了。

“是元兵!”

調度如此之快, 隻能說明此鎮中早早混進了元兵,比他的探子更早一步。

晏少昰狠狠一砸膝頭, 暗惱自己失算。

他三日前借的一萬兵馬是從榆林借來的黃河築堤軍, 亦是三舅父的親信,借得快,還得更快, 一路是走人煙稀少的山穀過來的。

被發現私自調兵是重罪, 這一萬兵馬僅僅用於震懾遼兵, 另分出一隊精兵將全部俘虜押送上馬關, 餘下八千儘數歸還了。他手邊隻留了二百來人,喬裝打扮成客商,未免聲勢太大,還剩下一半殿後。

廿一當機立斷:“殿下,咱們不知薩滿教選靈童的內情,可要擒住他們拷問?”

晏少昰飛快思量:“彆惹事生非,快走。”

邊城荒民難民多,多的是各方眼線,此行帶著烏都,他不敢冒一絲險。

鎮口方向的馬蹄聲更疾,還有更多元兵嘯叫著衝來,湛藍的天空上幾道紅煙彈竄天而上,紅頭死死指著他們的方向。

“還有傳信兵?!”

監軍驚疑不定,回頭望望那群大馬金刀的元兵,再看看烏都巴掌大的樣兒,怎麼也不信一個小小的四歲孩童能引來追兵。

“會不會是您的行蹤走漏了?”監軍隱晦地往囚車飄去一眼,低聲道:“殿下,耶律狗賊不可信呐,會不會是他派遼兵傳信兒出去了?”

“叫老子什麼!”

耶律烈一個茶盞悴他臉上:“老子一個人頭在蒙古值千兩黃金,要是我漏出信兒去,隻會引來這幾個雜毛兵?看不起誰!”

“你!”

監軍又驚又怒,瞧殿下沒為他出頭的意思,捂著腮幫子往旁邊躲煞星去了。

村道太顯眼,幾輛馬車改道林間疾行。耶律烈車門前封著鐵柵,條條精鐵二指粗,窗前留了臉大的換氣口。

他也沒想逃,懶散一倚,隔著窗格子戲謔:“二皇子時運不濟啊,落地的蒼鷹成了穗穗鳥,這回你打算如何逃?”

他一個遼人,借代和比喻都古怪。

晏少昰麵沉如水:“耶律兄在山中住了半年,該知道此地還有什麼路能出去。”

耶律烈哼笑:“出山的小道總是有的,馬車走不了,雙腳總能趟過去。可來不及了,二皇子怕是不知道‘大薩滿’是什麼——大薩滿不止是一國國師,是整個漠北漠南草原、萬萬百姓都要供奉的長生天真神,真神抬手一指,千萬元兵都要為他拋頭顱灑熱血——可比元汗的話管用多了。”

“今兒在鎮上露了臉,靈童竟還跑了?元兵起碼來了千八百,兩日內就會抓齊此地所有幼童,一個一個找烏都。”

耶律烈咧嘴一笑,一口連羊骨都能咬碎的虎齒尖利:“不光烏都逃不了,二皇子也得留命在這兒。”

廿一叱了聲:“汗王慎言!”

一群人不信他的話,心裡卻不安穩。

跨了邊境線的信報極難得,他們有安插探子進去,卻沒多大用處。

元大都不像京城,是個八方朝覲的篩子,朝覲國連皇上的生辰八字都敢掐算——元大都不歡迎漢人,留居在那裡的漢人不是叛徒,就是商人。

探子的密報常常是一兩月一封,萬裡迢迢送入京城,消息總是滯後的,而薩滿一族很少人前露臉。他們對北元王室愛恨情仇的了解都比薩滿教多。

隻有通熟草原風化的山魯拙,額角一層層滲著冷汗,低聲應道:“殿下,汗王說得不錯。”

“草原上的薩滿教,其勢力比大乘佛的傳教範圍還要廣。和尚道士的清規戒律都是律己心,認為萬物有靈,是以不殺生。”

“可草原信奉的長生天從不是慈善神,而是最大的殺神,薩滿教信奉天地火,天父地母,死生自然,一切殺戮與征伐都是天之信仰,長生天都會微笑看著他們。”

“上一位大薩滿從沒發動過戰爭,因為那位巫覡是個被成吉思滅了族的無根之人,被屠族之後憎惡殺戮,偏偏他身份極貴,是全能全知的通天巫,能代天立言。”

“元帝國政教合一,通天巫放咱們盛朝是多大的權勢,殿下您可能不知——要是那位大巫哪天說皇上做錯了事,皇上就得去太廟跪著!寫罪己詔,布告天下。”

晏少昰心一寸寸往下沉。

“上一位薩滿奇詭至極,從不在人前露臉,當了五十年大薩滿也沒傳出過一句真言。”

“傳聞,跟隨成吉思建功立業的十幾個開國功臣,沒幾個善終的,儘數是在征伐途中因為點兒不值一提的小傷,感染疫毒,暴斃而亡,死後部落諸子奪權,身前生後事都難看得要命——都說是被大巫咒死的。”

“窩闊台汗不敢留他在身邊,隻遠遠把人打發走。北元王室戲稱,元汗把他放去誰身邊,就是盼著誰死,元汗卻把他打發到了蒙哥那兒……這月初,巫覡一聲招呼沒打,一覺睡死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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