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與廠公大人(三)(1 / 2)

衛莞去建章宮見她的父皇,卻被內侍攔住於外。

皇帝病重多時,她身為女兒,卻不被允許前去探望。

這後宮之中,當真是已無她說話之處了嗎。

“公主,您不能進去。”

那木頭似的內侍就隻會重複這麼一句話,偏叫衛莞氣的臉紅。

“本宮憑什麼不能進去,本宮要去看望父皇,你們這些奴才有什麼膽子敢攔著本宮!”

她從來嬌慣,從小到大,彆的先不說,至少她的身份地位,在這宮裡,就說是橫著走都不為過。

可現在,卻處處被壓著,什麼也做不了。

她雖是這麼問,可心裡卻像是明鏡一樣,什麼都懂。

“公主,貴妃娘娘有命。”

“她算什麼東西!”

聽到何貴妃的名頭,衛莞當即神情一變。

那內侍又是個沒眼力見的,都已聽她這麼說了,卻還不知死活地添了一句:“謝廠公也允了貴妃娘娘的……”

衛莞表情一僵,似是吃到蒼蠅一般難看至極。

正在此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便聽前頭的內侍慌忙俯身喊道:“大人,您來了。”

衛莞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但她還是轉過身去了。

一襲玄衣的謝忱,仍舊是那樣衣冠楚楚。

他這時到此,不知是聞風而來,還是為的什麼。

他目光平靜地對上衛莞,眉間似是恭謹。

“公主,此處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您出來的太久,該回去了。”

四下靜謐,無人敢說話。

衛莞就站在那裡,眼神一直都未曾離開過他的眼睛。

但是,不管她如何看他,他都仍舊是那個樣子,變都不曾變過。

半響,她終是冷笑一聲道:“我卻不知,謝廠公跟何貴妃何時已是一體的存在了,便是說話都是這般默契。”

說著,她幾步走至他身前,仰起頭看著他。

二人鼻息離的很近,他仍舊眉眼溫淡,不曾退卻半分。

“謝忱,我是誰?”

她問他。

謝忱答道:“您是公主,是微臣的主子。”

“既然你知道本宮是誰,那本宮問你,這裡,本宮憑甚來不得?”

寬大的衣袖下,手指早已握緊,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已然嵌入手心的嫩肉裡。

她太過憤怒。

以至於肩膀都顫抖起來。

“你有何顏麵阻止本宮來看父皇,你以為你是誰!”

所有人都是大氣不敢出,生怕跟著這位不怕死的主一同撞入謝忱的眼中。

可是,片刻後,他卻是笑了。

那樣包容,似乎還帶了點……寵溺?

“公主,同微臣置氣不值當。”

“您身子尚未好透,還是回去吧。”

所有的憤怒全都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讓她上不去下不來,就梗在那中間,難受得緊。

鼻子一酸,眼淚就止不住了。

他一見她哭,低歎了一聲,俯身,一伸手,便將她抱了起來。

“混蛋,你放開我,放開我……”

任憑衛莞一路叫喚,他也不曾停下片刻,一路將她抱回了她的寢宮。

她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被他好生地放在床榻上,親自彎身替她褪去鞋襪,然後蓋好被子。

“奸人。”

她躺在被子裡,盯著他,突然就說了這麼一句。

“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奸人。”

他正在替她掖好被角,抬眼看了她一眼,麵色溫和:“阿莞說是便是。”

他在人前,從不會這麼叫她。

可一旦兩人獨處,他的不要臉也就顯露出來了。

衛莞氣的偏頭向裡麵,她剛哭過,眼睛還紅紅的。

謝忱盯著她白玉似的麵頰,有些出神。

衛莞半天沒聽到他出聲,不由地側眸去看他,便見他目光定定地盯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也便這麼望著他,他模樣仍舊是好看的緊。

若真要比較,便是那些自幼嬌生慣養的王侯公子都比不上他的模樣氣度。

可他偏偏是個太監。

還是個心比天高的太監。

衛莞不由地又想到,為了眼前這個太監,她還做下了那樣的荒唐事。

現在想來,簡直是……

這突然湧上來的感覺並非是後悔了,而是很惱她自己。

為何識人不清。

甚至,到了此時,也仍舊不肯回頭。

父皇身體還健康時,硬要給她定下親事,定的是安平公家的小公子。

她當時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謝忱的身上,哪裡能夠接受這樣的決定,所以當即跑到了建章宮, 要求父皇撤回成命,否則便長跪不起。

她對謝忱的心思,宮內上下誰人不知。

她堂堂一個公主,又是孝賢皇後所出的唯一嫡女,這般身份,便是要星星月亮,誰又能說什麼。

可她偏偏自甘墮落,放著好好的安平公家的公子不嫁,非要與一個下作的閹人不清不楚地牽扯在一起。

她那時就差沒扯著嗓子明喊,她要與謝忱在一起了。

皇帝當然勃然大怒,罰了她在建章宮前跪了三天三夜,更不許人來求情,最後她支撐不住, 生生昏死了過去,皇帝召集了整個太醫院整整醫治了七天,她才有了些氣息。

然而那個時候,她心心念念的人,卻正在昭陽宮,何貴妃的身前伺候著。

許是也聽說了她為他鬨的要死不活之事,他也隻是平淡接過,權當不知。

因為她此次一鬨,身子更是大不如前,很久她父皇都未再與她提起親事。

再後來,她的父皇病倒了,定親之事也就這樣擱置了。

衛莞回神,便見他的修長手指探了過來,直至觸上她的唇瓣,指腹間,細細摩挲。

“阿莞在想什麼。”

他好像對她的失神有些在意。

衛莞不答,張口就咬住他的手指,狠狠用力。

謝忱麵上絲毫未動,手指也不曾抽出,就這樣任她咬著,直到許久,方溫溫笑著問她:“可出氣了?”

衛莞一聽,瞬間就沒了意思,牙齒鬆開,伸手將他的手指拂開。

謝忱抽回手,看著手指上那圈小小的牙印,笑意加深。

“隻要是阿莞給的,我都喜歡。”

便是牙印,他也是喜歡的緊的。

衛莞身子一僵,沒有說話。

她已然看透了,他就是個沒皮沒臉的玩意,你在乎他時,他當你如無物,你不在乎他時,他卻偏偏要抓著你不放。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

若是權勢,那眼下他顯然已經唾手可得了。

又何至於還巴著她不放。

“謝忱。”

衛莞叫他,聲音已經平複。

“我不喜歡你了。”

“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