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挪步來到窗口,隻見那銀白色的飛魚服在麵前閃爍,那人的身影就如同魚龍入海騰空,消失不見了。
風自窗外透進來,掀動她的衣領,颯颯冷意灌入。
薛翃抬手伏在胸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不知道江恒在正嘉麵前會如何稟奏,以正嘉那個神鬼莫測的性子,江恒他難道敢膽大隱瞞下此事嗎?
***
省身精舍,正在盤膝靜坐的皇帝聽到外間道:“江指揮使來了。”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向前,皇帝仍然閉著雙眼,口中說道:“你來的遲了。”
江恒道:“微臣請罪,有件事耽擱了。”
皇帝麵不改色:“什麼事能攔住你江指揮使的大駕啊?”
江恒道:“因為放鹿宮多了好些人,司禮監要安排些人手去照看,我見他們忙得很,放心不下,親去看了一眼。”
皇帝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望著跪在身前的矯健身影:“你倒是仔細。怪不得一再傳你卻不見人,原來是跑到那裡去了,怎麼,可有不妥之處?”
江恒道:“時間倉促,隻是粗略打量了一會兒,聽說太醫院送了好些藥材過去,微臣關心的,是那些藥物的管理,畢竟丹藥的煉製非同一般,如果藥材上管理疏漏,便容易出事。所以我想,不如從鎮撫司撥兩個人,暗中作為監護之用。”
皇帝深以為然:“你說的對。放鹿宮多了這許多人,自然引人注目,如果有人意圖不軌,就不妙了。此事你主張去辦便是。”
江恒領命。
皇帝卻又道:“對了,你可遇見了和玉嗎?”
江恒道:“時間緊促,因此隻看了丹房跟藥庫,其他的還沒仔細查看,因怕皇上召見,所以先行回司禮監了,並沒遇到和玉仙長。”
皇帝道:“哦,那也罷了。本忠說你有要事稟告,是什麼事?”
江恒道:“先前皇上要我查高家是否跟薛家有關係,微臣業已查明,高侍郎向來跟薛之梵以及其屬下等並無來往。高家的人也跟薛家並無牽連。”
“那和玉呢?”
“和玉仙長自打跟了張天師去,一直就在貴溪,而且這許多年來,跟高家也斷了聯係,彼此並沒有任何的書信往來。至於和玉跟薛家,就如皇上所料,她離京的時候才隻八歲,自然跟薛家毫無關聯。”
正嘉一笑:“你也算是查的仔細,不過,任憑你手眼通天,畢竟不是神仙。”
江恒心頭微梗,聽出皇帝話裡有話:“皇上的意思是?”
正嘉道:“和玉跟薛家或許沒什麼關係,但卻薛家的一個人有關。”
江恒狐疑:“皇上說的是何人?微臣為什麼一點兒也不知情。”
“這件事知情的原本也少,”正嘉道:“也就天知地知,朕知,還有那個人……”
江恒按捺心跳,想等皇帝把“那個人”說出來。
皇帝卻口風一轉:“和玉恐怕也記得,所以她才對寶鸞的病那麼上心,如果真如朕所料,可難為她了,當初還那麼點兒大,就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
江恒詫異。
正嘉道:“這件事你不必問,也不必打聽,以後朕會親自詢問和玉的。”
江恒稱是。
正嘉道:“可還有彆的事嗎?”
江恒道:“對了,還有一事,高家跟薛家雖然並無關係跟來往,可是有一個跟高侍郎來往密切的人,同薛家曾有過交際。”
“是誰?”
“是兵部侍郎,虞太舒。”
“是他?”正嘉臉色陰沉。
江恒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畢竟虞侍郎是兵部任職,所以當初跟薛將軍有過一麵之交吧。”
正嘉聽了這個,神情又見緩和:“是公務上的事,免不了的,虞太舒四平八穩,向來中庸,不至於像是俞蓮臣那樣孤執偏激,何況俞蓮臣歸案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如果跟逆賊暗中有所勾連,自然不會平平靜靜地坐以待斃。”
江恒道:“皇上聖明。”
江恒稟奏完畢,退了出來。
門口郝宜迎著他,低聲問道:“指揮使,麵聖順利?”
江恒正揣著心事,當下拉住郝宜的手臂,把他往旁邊拽開了數步。
郝宜忙道:“怎麼了?奴婢可不能離了精舍,留神萬歲爺召我。”
江恒見左右無人,才壓低嗓子問道:“你跟隨皇上身邊多年,可知不知道,這和玉道長當初沒有出家的時候,跟……先前的端妃娘娘有什麼關係?”
郝宜給他問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指揮使是說,和玉仙長跟當初端妃娘娘有關?這、這怎麼可能?她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隻有八歲。”
江恒見他一無所知,便道:“那沒什麼了,這話你彆對其他人說。”
郝宜對江恒的觀感向來不錯,見他隱隱有失望之色,心裡想了想,忙道:“奴婢雖然久在宮內,但若說陪同萬歲爺最長久的,無非是我師父了,端妃娘娘跟萬歲爺之間的事,這世上也沒有人比我師父更清楚。指揮使如果想知道端妃跟仙長有無關係,師父他老人家必然知道。”
雖然如此,但鄭穀遠在南邊守皇陵,消息來往也得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江恒道:“多謝公公指點。”
郝宜笑道:“這有什麼。”
出宮的時候,江恒看了一眼放鹿宮的方向,他很想這會兒去見和玉,直接問她究竟跟端妃有何不為人知的關係。
正在躊躇,就見鎮撫司的一名緹騎匆匆趕來,在他耳畔低語了兩句。
江恒臉色微變,當即足不點地的越出宮門,上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