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2 / 2)

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10121 字 9個月前

陶玄玉微微一笑:“沒什麼,隻是這些話,以後千萬彆再說出口。”

他捋著三寸美髯,打量著麵前的大弟子:“你是為了和玉著想,你有這份心,終究是好的。”

***

地上的雪已經厚厚地鋪了一層。

往回的時候,郝宜後悔,念叨:“是奴婢失算,本該叫人抬了鑾輿來的,又讓仙長走這一遭,豈不勞累?若是給主子知道我這樣辦事,又要挨一頓好罵。”

薛翃道:“不打緊。”

郝宜從打傘的小太監手裡將傘接過來,自己親自給薛翃撐著,道:“仙長,方才萬安殿的那位道長,像是很關心您。”

薛翃道:“是我的師侄。”

郝宜忙點頭,小心往薛翃身邊走近一步:“有一件事,奴婢大膽,先知會仙長一聲。”

薛翃轉頭看他,郝宜便湊近,低低快快地把田豐懷疑蕭西華一事告訴了薛翃。又說:“奴婢覺著他真是多事,懷疑誰也不能懷疑到陶天師身邊的人啊。”

薛翃凜然,也立刻想到先前她找到蕭西華的時候,田豐那審視的目光。

但是,若麗貴人真是他殺,也絕不可能是西華。——薛翃雖這樣認定,可心裡仍有些七上八下。

從寶鸞的口中得知,當時麗貴人是對自己出言不遜,才惹怒了寶鸞,如果此後麗貴人仍是指天罵地,而給西華聽見了的話……

薛翃不敢深思,隻道:“多謝公公告知。”

郝宜笑笑:“我對仙長是沒什麼可瞞著的。另外還有個可能會教您為難的請求。”

“您說。”

“主子他……他今晚上心情不好,仿佛是跟您今天遇刺受傷有關,待會兒您見了他,可要小心些應對,最好彆惹怒了主子。”郝宜斟酌著措辭,陪笑說:“這話可萬萬不是在要挾您之類,隻是、主子他有時候就是脾氣太急了些,隻要多說些好話,是很容易哄他開心的。比如奴婢這樣蠢笨的人,主子也不嫌棄,反而當作心腹人使喚,主子的心地由此可見,仙長您自然是明白的。”

薛翃道:“公公是怕我衝撞了皇上,弄得兩敗俱傷,對誰也不好,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

郝宜見她如此通透,不禁長長地籲了口氣,抬手擦擦額頭道:“不愧是仙長,奴婢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急得都出汗了。”

陪著穿過養心殿,正要往省身精舍去,風雪中透來皇帝的吼聲:“郝宜是死在路上了嗎?換個人去瞧瞧!”

郝宜苦苦一笑,忙加快了步子,口中嚷道:“主子,奴婢回來了!”

小太監照著薛翃拾級而上,才要替她拂去肩頭衣上的雪,便見門檻內人影一晃,是皇帝負手而出。

一雙炯炯的龍睛將薛翃上下一掃,招手道:“進來。”

薛翃邁步進內:“參見萬歲。”

正嘉暗沉的眼神落在薛翃身上,見她鬢邊、肩上,果然有零零亂亂的雪花,那殘存的雪竟顯得如此礙眼,配不上她似的。

皇帝忍不住抬手,親自給她把肩頭的雪撣去:“郝宜實在是該打,這樣大雪天,也不知給你準備風帽大氅。”

又看薛翃腳下沾雪,不由更加皺眉:“混賬東西……”

郝宜早跪在地上:“奴婢因為一心想請仙長過來,就忘了彆的了,請主子責罰。”

正嘉瞪了他一眼,畢竟把人請來了,心裡高興,就不是很在意彆的:“先給你記著,還不去準備熱水,想讓她著涼嗎?”

郝宜忙起身出外。正嘉握住薛翃的手,果然覺著小手冰涼之極。

“是不是很冷?”他垂眸打量麵前的小臉,見她臉頰上有些許晶光,真是如玉生輝,細看卻是些融化的雪水浸潤。

“多謝萬歲,並不很冷。”薛翃想將手抽回來,他卻偏加重了力道。

薛翃抬眸,對上正嘉皇帝誌在必得的眼神。

四目相對的瞬間,皇帝索性把她的手捧著送到唇邊,為她輕輕地嗬了兩口氣:“暖了些沒有?”

那一口暖氣兒噴在手心,濕濕潤潤,果然有瞬間的動人暖意,可又很快消散無蹤。

掌心裡重又是虛空落落,卻比先前什麼都沒得之前更難受。

薛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施與寵愛的帝王,興許他的深情,也如這一口嗬在掌心的氣息一樣,來之歡喜,卻隻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去之無蹤。

薛翃出神的瞬間,皇帝道:“跟朕到裡麵來。”

他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引著人到了和暖如春的內殿,郝宜已經準備了熱熱的水,皇帝叫她在大圈椅上落座,親自拿了帕子在熱水中浸透。

皇帝將巾帕遞給薛翃:“擦擦臉吧,腳上的鞋子也換下來,泡一泡腳,才不生病,你精通醫術,這個比朕更清楚。”

薛翃握著熱帕子,低頭將臉擦拭乾淨,頭臉上的寒氣好像都在這一捂之中消失了。

再抬頭之時,臉色已經從最初的明淨如雪,變得多了一絲很淡的緋色。

郝宜又將水溫適當的龍洗放在薛翃腳下。

薛翃望著那盆水,抬頭看向皇帝:“皇上夤夜叫我前來,不是為了這個吧。”

皇帝正斜靠在圈椅上,手肘抵著茶幾,長指搭在唇邊,目光沉沉所窺的,是那張原本清冷的臉上浮現的一抹異樣微紅。

“怎麼,覺著難為情?”聞言,皇帝微微挑唇,似漫不經心般,“你是出家人,何必忌諱這些,朕聽說你在貴溪那邊行醫,從來不避諱男女,甚至有些男子……患了隱疾,你也一樣給人家診治,這可是真的?”

薛翃道:“是真。”

皇帝的笑在唇角微妙地僵了僵:“那還在意在朕麵前袒手露腳嗎?”

薛翃道:“這豈能相提並論。”

皇帝欠了欠身,靠近些細看薛翃雙眼:“和玉,你還有什麼讓朕刮目相看的?”

薛翃道:“不求讓萬歲刮目相看,隻求彆讓您大失所望就是。”

皇帝仰頭一笑,黑緞般的長發隨之颯然往後蕩去。

隻是這笑十分的短促,幾乎就像是隨意應酬,稍縱即逝。

旋即,皇帝肅然地看著她:“那朕問你,白天你遇襲,到底傷的如何?”

薛翃默然:“您想說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朕,除了手上受傷,身上……也傷著了?”

“這些瑣碎小事,何必驚動天聽。”

“朕說過有關你的沒有小事!”皇帝卻突然驚怒似的低喝,緊摁著月牙扶手傾身看向她,長發亦黑瀑般蕩起垂落在身側。

薛翃默默地回看正嘉,無懼無憂。

若是在以前,這會兒的端妃,已經跪在地上自請其罪了。

其實郝宜在來的路上跟她說的那些話,薛翃一點就透,因為曾幾何時,她感同身受。

因為曾經薛翃也一心敬愛麵前這個人,當他是天,是君,——既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是她依賴的夫君,由此而疼惜他的痛,也因他的不快而煩惱。

一心一意,想為了這個男人好。

可郝宜還是郝宜,皇帝也還是那個皇帝,而她已經不是癡惘的薛端妃了。

所以薛翃隻是波瀾不驚地跟皇帝懾人的目光相對,清晰地回答:“多謝萬歲體恤,小道感懷於心,以後也一定會牢記。”

麵對她這種出人意料的反應,皇帝的反應也同樣出人意料。

正嘉並未繼續勃然大怒。

皇帝唇角一動,反而浮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不必等什麼以後,既然感懷,總也要讓朕放心才是。”

不等薛翃應對,正嘉又斂了笑:“把衣裳脫下來,讓朕看看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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