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語屈膝,聲音帶澀:“臣妾、自然是感激皇上體恤之意,臣妾遵命就是了。”
正嘉頷首:“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
何雅語一陣頭暈,撐著行禮。
轉身之時看見站在皇帝身邊的那道身影,目光朦朧之際,那道影子,竟仿佛又變成了昔日的薛端妃,且正凝眸向著她冷冷地笑。
何雅語定睛再看,那人卻隻是“和玉仙長”,且也並沒看她,反而隻看著旁邊的寶鸞公主。
皇後退出了養心殿。
薛翃也垂頭道:“皇上想必還有正事料理,小道也先帶了公主告退了。”
正嘉瞥一眼始終很安靜地站在旁邊的虞太舒:“是了,朕差點忘了。那你先回去吧。”
寶鸞行了禮,兩人轉身往外走去,寶鸞還不忘探臂握住薛翃的手。
正嘉坐在龍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大一小的兩道影子消失在門口,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看她們兩個,像不像是親母女?”
旁邊的郝宜跟虞太舒都聽得明白,卻都不約而同地遲疑。
兩人對視一眼,郝宜才道:“和玉仙長總是一片慈心,怪道公主愛她。”
正嘉的臉上才又多了幾分笑:“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人見人愛的。不喜歡她的,才是異類。”
***
薛翃牽著寶鸞的小手離開了養心殿,正看見皇後的鳳駕消失在右手廊下。
寶鸞問道:“和玉,父皇為什麼讓莊妃娘娘跟寧妃娘娘協理六宮啊?”
薛翃道:“方才皇後不是說了嗎,是皇上體恤她,怕她太過勞累。”
寶鸞不解地說:“但我覺著她並不沒有太累啊。”
薛翃笑笑:“這個我也不知道了。可是能多兩個人幫手,想必總是好的。”
薛翃當然知道皇帝的旨意,對於皇後來說非但不是喜訊,反像是一個不祥的信號。
非但是她,這六宮內的人隻怕也會很快都明白。
但是這些話,她不想跟寶鸞說明。
兩人下了台階,寶鸞左顧右盼,突然說道:“和玉,我不想回寧康宮,你同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薛翃問道:“公主想去哪裡?”
寶鸞道:“你跟我來。”
小女孩拉著她的手,往前而行。
薛翃的目光不離她左右,恢複了健康的女孩子,也恢複了往日的活潑好動,加上裝扮得體,更加玉雪可愛。
也隻有在跟寶鸞牽手而行的時候,薛翃才能放下心中思量,儘量不去辜負這珍貴的母子相處時光。
被寶鸞拉著手饒了幾轉,眼前所見,竟是雲液宮在望。
薛翃心中微動,低頭看向寶鸞:“公主,你走錯路了嗎?”
寶鸞小聲道:“沒有呀。我正是想到……我母妃的舊居看一看。和玉,你不願意陪我去嗎?”
小孩仰頭望著她,眼中帶著渴盼。
薛翃溫聲道:“我當然願意,公主想去哪裡,我都願意陪著。”
寶鸞笑道:“和玉,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兩人身後跟著的,是放鹿宮的小全子跟其他一名小太監,還有一名宮女,另外,寧康宮也有兩名宮女跟隨。
小全子聽見兩人對話,便走過來,小聲說道:“仙長,這兩天那種流言傳的很不像話,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真要在這時候過去嗎?”
原來這數日,雲液宮宮牆坍塌砸死麗貴人的事,在六宮傳的沸沸揚揚。
不出寧妃所料,口耳相傳之下,這本就透著蹊蹺的一件事更多了許多佐料,其中傳的最盛的自然是薛端妃的怨魂不散,知道麗貴人欺淩寶鸞公主,鬼靈憤而殺人。
畢竟這件事情太過巧合,前腳麗貴人才推打傷了寶鸞公主,後腳就死在端妃娘娘的故居牆外,又因麗貴人素日待人刻薄,嘴巴不饒人,那些宮女太監們自然沒有好話,暗中說來說去,倒並不十分懼怕端妃,反而覺著此事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大快人心。
甚至有人說,夜間在經過雲液宮的時候,隱隱地聽到裡頭有女子的哭泣聲。許是端妃娘娘魂魄不散的緣故。
一來二去,甚至有宮人偷偷地跑到雲液宮宮牆外燒些香火、自製的小紙錢之類。
消息自然不免傳開,梧台宮也得到消息。此前皇後很是惱怒,命人緊緊盯著雲液宮,若發現有擅自祭拜薛端妃的宮人,捉到後一概嚴懲。
瞬間這雲液宮方圓更成了禁地似的。
薛翃見小全子憂慮,便看向寶鸞。
寶鸞也聽見了,因笑著說道:“小全子,你不用擔心,就算是有鬼,也是我母妃的鬼,母妃絕不會害我的。”
薛翃最聽不得這種話,雙眼登時便濕了。隻忙裝作看向彆處的,扭開頭去。
小全子也不好再多說了,何況他心裡也憐惜寶鸞年紀小小,母妃慘死。再加上薛翃無話,他便也悄然退後了。
一行人往前,眼見要到了雲液宮,卻見前方牆外,正巧也站著另外一隊人。
小全子眼尖,忙提醒道:“是皇後娘娘!”
寶鸞也看見了,一瞬間仿佛有些畏縮之意。隻是小手才一抖,就被那柔軟溫暖的手掌握的緊了些。
寶鸞抬頭,正對上薛翃溫柔凝視的眼神,她仿佛在說:“彆怕。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