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刻,蕭西華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師姑、你……你這裡好像……”
“好像什麼?”
蕭西華拉著她往門口退了一步:“好像有人。”
薛翃不敢置信,他怎會知道?於是道:“你胡說什麼?”
“小師姑,先跟我走。”蕭西華竭力壓低聲音,探臂把薛翃擋在身後。
薛翃簡直不敢相信,卻正在這時,眼前人影一晃,是俞蓮臣閃身而出,驟然出招。
蕭西華猝不及防,身形一晃,仍是挺身往前擋住了薛翃。
刹那間,一個過招,俞蓮臣已經擒住蕭西華的喉頭。
薛翃來不及多想,立刻叫道:“連城住手!”
俞蓮臣轉頭看向薛翃。
蕭西華給他捏住喉頭,無法呼吸,天暈地旋。
突然聽了薛翃喚俞蓮臣“連城”,雙眸驀地睜大。
薛翃從蕭西華身後奔出,握住俞蓮臣的手腕:“連城,彆傷了西華。”
俞蓮臣猶豫了會兒:“你確定嗎?”
薛翃點頭,俞蓮臣終於撒手,負手往旁邊一站。
蕭西華扶著喉嚨:“小師姑、他、他是……”
薛翃扶住他:“你彆問,也彆管,他不是壞人。”說了這句,又問:“你又怎麼會知道他在屋裡?”
蕭西華的喉頭火辣辣的,方才若不是薛翃喝止及時,自己的喉嚨隻怕要給他捏碎了。
俞蓮臣在旁邊警戒,心中卻也不明白,他方才把身形隱藏的很好,而且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多,就算是武功高手,也未必會發現他的藏身之處。而眼前這個青年道士的武功隻是泛泛,怎麼會如此精細?
“我、我聞到有彆人的氣味。”蕭西華啞聲說。
薛翃不太明白。
蕭西華看著薛翃,就連陶玄玉也不如他跟薛翃相處的久,她身上素來是清淡恬然的藥香,又像是天然所帶,雖然她自己不知道。
他也來過這房間內,每次都能感覺屬於她的那股天然淡香,比什麼熏香都醉人心脾,令人心性平和。
但是方才他才一進門,就感覺到有一股淩厲的氣息在,就像是北風一樣肅殺寒煞,破壞了那種天然之香,所以蕭西華立刻就知道這屋子裡另有其人。
薛翃不太明白,隻得問他:“你為什麼這麼著急來找我,雲液宮又是怎麼回事?”
蕭西華看一眼旁邊的俞蓮臣,略一遲疑,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我不是要隱瞞小師姑,”蕭西華微微囁嚅,終於道:“隻是我突然想到,也許小師姑不知道最好。”
薛翃正疑惑,俞蓮臣突然說:“有人來了!而且人還不少。”
“我、我不該來的,”蕭西華抬頭:“他們是來找我的。”
“找你?為了雲液宮的事?”薛翃捉住他的手,回想到他方才著急奔來的情形,心裡明白了幾分,便道:“西華,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放心,不會有事。”
蕭西華聽了這句,眼中漾出暖意。
“小師姑,我本來、本來想告訴你真相的。可是……”他看向俞蓮臣,“我得跟他們走,不然的話,在這裡鬨起來,會不好看。”
俞蓮臣見他欲言又止,本以為他是忌憚自己在,所以才不說的,突然聽了這句,很是意外。
這會兒宮門響動,江恒已經進門,俞蓮臣聽見他的腳步聲,雖然很輕,卻有條不紊地靠近。
蕭西華低低道:“小師姑,我雖不知他是誰,但我也不會跟外頭泄露的,你放心。”
薛翃回頭向著俞蓮臣示意,俞蓮臣略一遲疑,終於重新退回了內室。
蕭西華道:“小師姑,我……”他看一眼身後的房門,終於道:“我雖然不知道小師姑求的是什麼,但我很想、能夠助你一臂之力。”
敲門聲在背後響起,恍若驚雷。
蕭西華深深呼吸,轉身。
薛翃下意識地拉住他。
***
萬籟無聲,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啵聲音格外清晰。
俞蓮臣道:“既然帶去了慎刑司,不知會否動刑,如果用刑的話,他可能撐得住?”
薛翃回想蕭西華臨去:“會的。”
俞蓮臣道:“你……是不想跟我走了?”
薛翃將目光從通紅的炭火上轉到他麵上:“連城,你應該明白。”
“我當然明白,我就是不想接受。”俞蓮臣的眼睛泛紅。
她不僅有公主,還有薛家,敵人在暗處,而且勢力強悍。
要成事,除了他在外,最要緊的是皇帝身邊要有一個極為可靠的自己人,二者相輔相成,不可或缺,所以她才冒險跟虞太舒交易,推他上這個位置。
從她回京的時候,一切早已經開始,又怎麼會輕易扔下。
俞蓮臣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心中悲欣交集:“阿姐。”
突然很想把所有都扔開,但明知道所有的那些都已經背負在兩個人的身上,扔不下,他們也不會扔下。
那麼,就留這一晚上吧。
俞蓮臣在她身邊坐了,沉聲道:“今晚上,就讓我陪阿姐吧……”
假如蕭西華在慎刑司將他說了出來,那麼,索性就讓一切葬在這裡。
他什麼也不能做,索性賭氣地押一把。
薛翃轉頭,她本想讓俞蓮臣離開,可是,這一去,便是邊關千裡,生死未卜。
兩個人才重逢多久,竟又要如此生離。
“連城,”薛翃笑了笑:“你好久沒有嘗阿姐烹的茶了吧?”
俞蓮臣一怔。
薛翃在他的頭上輕輕一撫,眼帶溫柔:“等著。”
這一夜,雪下得十分恬靜。
整座皇城給雪籠罩,透出了罕見的脈脈情長。
小全子惦記著薛翃,數次起夜,卻都看見和玉仙長的屋子裡,燈火徹夜不息。
他本想去看一看究竟,思來想去,腳步都邁出門口了,看著地上飄進來的雪,終究又打消了念頭。
次日,薛翃醒來的時候,人卻在榻上。
她掀開蓋得嚴嚴密密的被子,轉頭看去。
卻見在床前桌上,烹茶所用的陸羽二十四器儼然在目,但那個在桌邊陪著自己共飲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
一瞬間,淚毫無預兆地衝出了眼眶。
“連城……”薛翃低低喚了聲,伸手按住了胸口,那裡隱隱作痛。
這一刻,薛翃突然後悔昨晚上沒有答應俞蓮臣。
***
唰唰,是放鹿宮的弟子已經在晨起掃雪。
薛翃盥漱完畢出門,寒颯清新的氣息一擁而入。
遠目前方,屋頂上皆都是白茫茫一片,好生乾淨。
千山萬水,前路艱難,隻盼那個人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小全子走過來,躬身道:“仙長早啊!”
薛翃早見他是從外頭回來的,便問:“可探聽了什麼新聞嗎?”
小全子正等這一句,當下忙點頭:“慎刑司昨晚上把蕭道長帶了去,聽說審問了一晚上,原來是為了麗貴人身死的事。”
薛翃不言。
小全子很知道她的心意,又道:“奴婢探聽說,像是沒有用刑。而且道長似乎也沒說什麼。另外還有一件事……”
薛翃問:“什麼事?”
“方才奴婢回來的時候,聽人說,皇上那邊叫田豐田公公,把江恒江指揮使傳了去了。”
薛翃猛地抬眸。
宮內的人都明白,涉及田豐,一定沒有好事。
而薛翃這會兒想起的,卻是昨晚上江恒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隻怕很快就要大難臨頭,得你一個虛應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