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隻是不想我背後說人,連累他人而已,”薛翃才說道:“當時高大人擔心我的身份特殊,怕我影響他的清譽。虞大人體會高大人的心意,特規勸了我兩句。”
正嘉挑眉:“規勸?”
薛翃道:“虞大人說,我若想伴駕,大可還俗高家,名正言順。若無伴駕之意,就儘量的循規蹈矩,不要作出些惹人非議的事。”
正嘉眸子裡光芒湧動:“他敢這麼跟你說話?”
“要不怎麼說他多事呢。”薛翃淡淡地低了頭。
正嘉忖度了半晌,笑道:“其實也不怪他多事,這也的確是虞太舒所能說出來的。何況,必然是高彥秋不方便自己出麵,特指使他這樣說的。”
正嘉今日召見虞太舒,並不是為了鄭瑋遇襲之事。
而是因為有人密告,說是在薛翃回高家的時候,虞太舒曾秘密地會見過她。
正嘉是何等的心性,更因涉及和玉,眼睛裡絕揉不進半點沙子。
虞太舒正當盛年,又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正嘉暗中私心生疑,卻以他的城府,麵上當然不會流露出半分。
他方才召了虞太舒後,卻並沒有提“高家”或者“和玉”半個字,隻把幾本彈劾虞太舒的折子扔給他看。
這些奏折有幾份是年前的,也有兩份是最近的,年前的幾份倒也罷了,不過是尋常瑣碎的攻訐,無傷大雅,不動筋骨。
可是最近的一份卻十分厲害,竟然是彈劾虞太舒結交外官,勾結地方將領暗通款曲。
本朝律例嚴禁京官跟地方大員私下交際,這份彈劾卻直指虞太舒跟原先在江浙的總兵鄭瑋,言辭辛辣,甚至連虞太舒有不軌之心也說出來了。
虞太舒看的冷汗涔涔,雖然他並無此心,但這上書之人用了這樣嚴厲的口吻,簡直是想置他於死地。
當下跪地俯首剖白。
正嘉雖然疑心而不悅,卻絕不會流露出自己在吃一個臣子的醋,所以對虞太舒,他隻說公事。
可申飭了虞太舒後,正嘉心裡卻也打算,必要找個時機,敲問一下薛翃,看看她承不承認跟虞太舒見過麵,假如薛翃否認,那自然證明這兩人的確不同尋常。
誰知不必他旁敲側擊,薛翃自己便說了此事。
而且還告訴了他虞太舒跟她見麵所說之事,可見她跟虞太舒並沒有任何私情。
正嘉心頭鬆快,在釋然之餘,又笑道:“對了,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薛翃皺眉道:“我需要回答他嗎?”神情冷冷的,又有點不耐煩。
正嘉看她是這幅表情,越發心動歡喜,卻問:“怎麼,你討厭他?”
薛翃淡聲道:“我倒不是討厭誰,也討厭不起,隻是不喜歡那些話罷了。我的事,何必彆人指點呢。”
正嘉笑道:“說的是,就是這樣。何必他們多嘴,這也不是他們能管的事。”
說到這裡,薛翃見皇帝終於心定了,便問:“皇上還沒說,方才召見虞大人是為何事?”
正嘉道:“沒什麼大事,有幾份彈劾他的奏折,朕問了他幾句話。暫時讓他退出內閣,避避風頭。”
薛翃聽到“退出內閣”,想到方才所見虞太舒那個眼神:“內閣是五人,虞大人退出了,是否還得選拔一人?”
正嘉笑道:“你倒是機警,那你不如猜猜,是誰選入?”
薛翃道:“我隻是偶然聽人閒話罷了,朝政上一概不通,也不是我該多嘴的。”
正嘉點頭,把她往膝邊拉過來:“先前有人舉薦工部的顏璋,還有人舉薦禮部的程茂,你大概不認得他們,顏璋是顏幽的長子,程茂嘛……算起來,是夏苗的弟子。你可明白了吧?”
薛翃即刻明白了,這分明是顏首輔跟夏太師在爭權奪利,內閣隻有五人,首輔跟太師爭鋒,中間許閣老是個和事老,高彥秋原先軟硬不吃,最近慢慢傾向太師。
如今虞太舒給排除在外,剩下的一個人自然是關鍵,顏幽跟夏苗當然都想塞自己的人進去。
如果選的是夏苗的人,那麼,對於顏首輔的勢力,將是一大削弱。
薛翃問:“皇上要選誰?”
正嘉把玩著她的手指,覺著細嫩可愛,明淨如玉,不禁握住了,放在唇邊,又嗅到有淡淡的藥香氣,真是沁人心脾。
正嘉問道:“你說呢?”
“嗯?”薛翃不解。
正嘉道:“如果讓你拿主意,你選哪一個?顏璋,還是程茂?”
薛翃甚是震驚。
以前正嘉雖也對她極為寵愛,但事關朝政,從來都不容她涉及分毫,而她也十分避嫌,從來不理朝堂上的事。
此刻又是怎麼樣?
薛翃道:“皇上如何開這樣的玩笑?”
正嘉悄悄地在她腰間一攬,暗暗嗅著她身上的淡香:“朕不是玩笑,由你來選,你指誰,朕就選誰。”
君無戲言,皇帝又是這樣不由分說的決斷口吻。
薛翃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她心中想選的自是程茂,之前她的案子裡太後跟皇後沆瀣一氣,要想扳倒太後,顏首輔是勢不可免要除掉的,能削弱顏幽的勢力,何樂而不為?
但是……
薛翃將手抽回,又推開皇帝,後退一步。
正嘉雙手空空,十分不自在,招手道:“過來,好好的又怎麼了?”
薛翃斂袖道:“我隻懂煉丹製藥而已,何況首輔大人是太後的家人,而我先前因為康妃已經得罪了太師,若我說程茂,便得罪了太後,若說顏璋,就更得罪了太師,皇上你這是要害我呢?”
正嘉笑道:“朕跟你私下裡的話,他們哪裡會知道?”
薛翃哼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之前虞大人就曾說過要我循規蹈矩,若知道皇上私下問我這種朝政大事,非但是虞大人受不了,隻怕高大人也要更無地自容,覺著我連累高家清譽了。”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但這一句句的卻正落在皇帝的心坎上。
正嘉突然傾身,猛地把她重又抱了回來:“那麼,朕這裡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不如就按照虞太舒所說,名正言順起來怎麼樣?”
薛翃轉頭避讓:“皇上,您忘了跟我的約法三章嗎?”
正嘉死死盯著她的側顏,說道:“朕記得,朕也沒有逾矩!朕正在跟你好好的商量,和玉……上次除夕朕本想直接去放鹿宮的,但想到你的性子,覺著恐怕會吃閉門羹,所以才隻叫郝宜去,果不其然你給了閉門羹。哼,這宮內還有誰敢這樣?你……答應朕,還俗到朕的身邊!自然就沒有人敢說什麼了!”
他的雙臂牢牢的,像是鐵箍般把她囚禁住了。
薛翃心中著急,卻突然笑道:“看樣子太醫院跟我都是白擔心了。”
正嘉情動,卻又想不到她會說這話:“什麼意思?”
薛翃道:“先前皇上屢屢召幸瑜嬪娘娘,因此而虧損了龍體,太醫院為此憂心忡忡,倘若再多一個後宮,可不知會如何了。”
正嘉自覺腹部一緊,呼吸越發急促起來:“如果是你……自然不一樣!”
卻在這時侯,外間隱隱道:“太子殿下來給皇上請安。”
正嘉低低吼道:“讓他去!”
殿外鴉雀無聲。
皇帝俯首重對薛翃道:“陶天師曾跟朕講習過雙修之法,朕知道你也懂這種修煉的秘法……朕屬意你,和玉,跟朕一塊兒雙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