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外連接竹林的那扇大門夏季總是打開的,清涼的風穿進來,輕輕吹動孟唯寧耳邊垂下的一縷長發。
伏銘看著那縷長發隨風飄來飄去,回憶起西和替她吹頭發時的手感。
柔軟、順滑、帶著清淡的香味。
他現在手癢,也想摸一摸,卻不敢。
孟唯寧這樣問他,他明白的,她心已經確定了,隻不過是等著自己肯定罷了。
他不敢否認,長睫垂下,掩飾著內心抓不住的慌亂,輕聲應:“嗯,一直都記得。”
意料之中的答案,孟唯寧反倒很平靜。
隻是腦袋空白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隻能微笑著說:“沒聽你說過呢。”
伏銘想,他哪兒敢呢。
從未想過,七年後再遇,她會成為彆人的未婚妻。
如果他一開始就直白地說出一切,像她那樣有分寸的人,應該會避著他,敬而遠之吧。
從前初見,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的窮光蛋,身上背著私生子的罵名,鮮少朋友,風花雪月於他而言都是遙不可及。
而她是天月,霧中花,是美麗不可觸碰。
樹林中驚鴻一瞥,他動了心,永生難忘。
說他見色起意也罷,總歸是難忘。
那天午後,她穿著白裙,長發剛洗過,將乾未乾,披在身後,挎著竹簍采東西。
他去找跑丟的羊,在樹林吼了一嗓子,嚇得她驚慌失措地回頭,一雙眼瞪得圓圓的,就像是森林一頭迷失方向的小鹿碰見了大灰狼。
那一瞬間,年少的他又怎能抵擋心動的來襲。
心動是那樣猛烈,撞得他心口都疼。
隻不過那天午後,陽光穿過樹林落下,逃跑的卻是他。
他不敢表達一丁點的喜歡,寧願默默隱藏在人群裡。
七年後再遇,他已經不像從前那般一無所成。
他會賺錢,會保護她,隻可惜她成了彆人的未婚妻。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他自己明白的,好人是不會惦記彆人未婚妻的,是他惦記。
他不僅惦記,他還要搶過來。
沒有任何一個渣男,可以摧毀他的月亮。
她那麼聰明,應該在車就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想他可以做的,不過是將誤會儘可能解釋清楚。
“梔梔,我申請半小時時間理清思路並且向你解釋清楚。”伏銘認為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他拿出了部隊麵打報告的態度,“請你批準。”
孟唯寧被他這態度唬得愣了一下,隨即應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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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銘決定從初見和她講起。
孟唯寧也開始了關於七年前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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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不管是寧北還是西和,都不如現在發達繁華,那時候的夏天,也沒有這麼熱。
孟以德看了看日曆,又看了看地圖,叫放暑假在家的孟唯寧到跟前,指著地圖上靠北的那一片,問到:“梔梔,這次咱們去北方,你選個地方。”
孟唯寧知道父親的意思,每年寒暑假,他都會帶她去不的地方義診。
一為見世麵,二為救人積德,三為弘揚中醫學。
孟唯寧還沒去過北方,在地理課上了解到,北方和南方有很多不一樣。
她指著寧北那一塊地方,對孟以德道:“不如我們就去這吧,寧北,名字挺好聽的。”
孟以德用筆將她指的寧北圈起來,笑著點頭:“那就去寧北。”
簡單收拾了要帶的東西,出門前,在門上掛個牌子,寫歸期,告知大家最近孟家醫館都不開門營業。
那時寧北沒有機場,一家三口坐了長途火車,從南往北,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時分抵達寧北。
這次的目的地,是寧北平寧區一個叫三岔子的地方。
寧北是孟唯寧選的,平寧區三岔子是寧舒選的。
火車站在寧北,到平寧區三岔子還得坐大巴車轉小型汽車。
一路折騰下來,倒是趕在了晚飯前抵達三岔子。
三岔子是一個靠近平寧區的小鎮,居民們大多都靠兄弟畜牧為生,年輕的也出去闖蕩的,留下來的大多都是年老和年少的人。
孟以德找了一家稍微富裕的人家,跟他們租住了一所帶小院子的民房。
主人家住的是新房,老房子空著許久沒住人,聽聞他們是要來義診的,便說不要錢,請他們安心住下。
孟以德還是堅持要給租金,主人家推脫不過,就便宜租給了他們。
他們初來乍到,住處也沒收拾好,主人家熱情地留他們吃了晚飯,又帶他們去買一些必需品。
打掃完房子,他們就這麼住了下來。
因為西醫流行起來,中醫的地位下降了很多,一開始,大家還以為他們是什麼賣中草藥的騙子,專門騙錢的。
後來知道他們是義診,免費給大家看病,隻有中草藥需要錢,而且是可以自己去藥店買的,才慢慢相信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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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北放假晚,伏銘放暑假的時候,孟家已經在三岔子義診了一周。
一放假,何旭光就聽說了三岔子這個小鎮新來了一家人義診,他們家的女兒長得水靈靈的,天使一樣。
他立馬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伏銘和張宇峰,要拉著他們去湊熱鬨看美女。
伏銘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拒絕:“美女麼好看的?你又沒病去看麼?”
何旭光見他這樣也就不強求了,拉著張宇峰去看。
伏銘跑到羊圈去看,家裡的羊好像少了幾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走丟了。
他換了衣服,隨手抓了頂草帽,拿上一根木棍就往山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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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寧來了一周,對這也熟悉了一點。
他們住的地方後麵就是一座山,中午洗了頭,頭發沒乾,她也沒有想睡午覺,乾脆拿了個竹簍從後門出去進了山。
年少時總是膽大,加她覺得這的人很純樸善良,山又在住的地方後麵,很近,所以也沒有麼害怕的想法,一個人也敢進山裡。
她想去看看,這山裡沒有麼可以采回來曬乾做藥用的植物,到時候弄一些,可以送給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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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很多地方相對於南方來說比較缺水,她發現寧北這不是。
寧北這幾個泉眼,不遠處又是大河流過的地方,所以這的山也是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因為不是本地人,她又是獨行,所以不敢往走太深,隻在山腳處找找。
伏銘從另一邊找過來,沒看到羊,就吼了一嗓子:“咩~”
孟唯寧正要放下竹簍,準備蹲到地上挖一株找到的可以入藥的植物,被他這一嗓子嚇得驚慌失措地回頭看,差點直接將手的竹簍丟過去。
是個戴草帽的男……男生準確點,跟她對視著,她還沒來得及麼反應,他卻調頭就跑。
孟唯寧不覺得自己麼嚇人的,以為他跑是看見了麼可怕的東西,當即嚇得她也抓起竹簍拔腿就跑。
打那以後,她就也不敢獨自上山了。
伏銘一路跑回家,扶著羊圈彎腰喘氣,滿腦子都是穿白裙子回眸看他的孟唯寧。
他從沒在三岔子看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
白裙長發,皮膚雪白,雙眸清澈,氣質清塵脫俗,在樹林的陽光下,就像個仙女。
對,就是仙女。
他在山見到的,這麼多年都沒見到過,今天卻突然見到了,不是仙女是什麼?
他不甘心,打那後每天就去山遛羊,卻再也沒見到過她。
他更加確定了,那就是仙女。
直到,何旭光終於將又要去山遛羊的他逮到。
“銘哥你又要跑哪兒去,天天都見不到你人呢?”何旭光一把拽住又要去山遛羊的伏銘,“我靠不騙你個美女!”
伏銘不耐煩地要掙脫開他的手,敷衍到:“你倆去看唄。”
何旭光急了,好兄弟就是要一起分享,這麼好看的女孩子,他必須要和伏銘一起分享!
誰都不能阻止他的分享欲!
“不行,你也要去看!”何旭光非常堅定,尋求著張宇峰的認同感,“瘋子你快說,是不是巨好看?”
張宇峰點點頭,十分誠懇地說:“銘哥,光子這回沒誇張,的好看。”
伏銘皺了皺眉,他還惦記著去山偶遇回那個仙女呢,對他倆說的麼美女一點興趣都沒。
美女好看,還能有仙女好看?
那不是扯淡呢嗎?
何旭光好不容易逮到他一回,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說什麼都要把他拉過去看美女。
“瘋子,你快幫我一下!”他自己拖不動,還要叫張宇峰幫忙。
張宇峰翻了個白眼,歎了口氣,卻也很無奈地跟他一起拖拽伏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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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義診,免費幫人看病,也出中藥,這個是要錢的,隻是價格相對來說便宜點。
也幫忙代煎藥,不要加工費,因此大多人都願意讓他們幫忙煎藥。
伏銘被何旭光張宇峰拽著到了孟家住的地方時,孟唯寧正蹲在院子幫病人熬藥。
“咱們得小心點。”何旭光說,“最好趴在牆或者蹲在門外偷看一眼就好,免得被發現了。”
伏銘起先不在意,甚至有點不屑,就隨意瞥了一眼。
孟唯寧蹲著,長發垂下來,遮住小半側臉。
隻這小半側臉,卻足以讓伏銘愣住。
這不就是那天遇見的仙女嗎?
“看吧,是不是很漂亮!”何旭光些得意,卻還記著壓低聲音。
看見伏銘呆滯的表情,他更興奮了。
要知道的是,青春期的男生總是容易對女生感興趣的,是伏銘缺像個基佬,對任何女生都不感興趣。
他曾一度在他是個基佬和不是基佬的猜測中不斷徘徊,今天終於肯定了,伏銘還是喜歡女孩子的。
院子寧舒走了出來,遞給孟唯寧一碗綠豆湯,讓她進去歇會兒。
孟唯寧接了湯,卻沒進去,而是繼續盯著火。
因為廚房不夠用,所以他們都是在院子熬藥的。
夏季太陽大,孟以德搭了個棚子遮陽,是熱氣依舊灼人。
“梔梔,你來幫忙抓藥。”孟以德在裡麵喊。
孟唯寧一聽,這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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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銘這才回過,心暗自琢磨,這個“zhizhi”是哪個字?
太陽曬得他臉上都出了汗,何旭光又拽著他和張宇峰回去,一路上都很激動地問他那女孩子是不是超級好看,是不是超級喜歡,是不是來看一點都不虧。
伏銘根本就沒心思搭理他。
他在想,她是哪裡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她什麼時候會離開?
她長得好看,像仙女。
伏銘就一直想著,亂七八糟的,心迷茫又很歡喜。
宋念伊回家的時候,伏銘就那麼趴在羊圈發呆。
“你喂羊了嗎?”
伏銘聽見宋念伊問他才回過來,撓撓頭,應到:“忘了,我現在就帶他們出去吃。”
“得吃午飯了,下午去。”
宋念伊打量他一會兒,忽然問:“這是有喜歡的人了?”
伏銘脫口而出否認:“沒有。”
宋念伊:“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是乾麼呢?”
“我在想,我要不要去當兵。”伏銘說著跟宋念伊進門去,“媽,你覺得我去當兵可以嗎?”
“想去就去,你不讀大學了?”
“感覺沒什麼意思。”伏銘說,“你今天還難受嗎?”
宋念伊坐下後揉了揉額頭,聲音放輕了一些,“還好,就是老毛病了,不用擔心。我教你做的那香膏,你都會了嗎?”
“會了。”
“嗯,門手藝,好歹可以吃飯,總不能一輩子在這放羊。”
伏銘立在一旁,低頭看著閉目養神的宋念伊,心百感交集。
“要不我帶你去看醫生吧。”伏銘說,“咱們三岔子來了義診的醫生,不要錢的。”
宋念伊眼睛睜開了,若有所思地說:“不要錢嗎,我也聽說了,沒敢去。”
“的,光子和我說的,要不下午咱就去。”
“不給錢總感覺不太好意思。”宋念伊點猶豫。
“那咱們拿點東西去,他們是外地來的,咱們送點自己做的吃的過去,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