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了(1 / 2)

外麵很黑,而隻有走出慈寧殿附近,才能點燈。

容見對自己沒什麼信心,猶豫間還是拽住了明野的袖子。

他不太能看清路,如同盲人一般在黑夜中行走,難免會害怕跌跤,不自覺地拽緊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明明沒有肢體上的接觸,卻似乎將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那個人身上。

但明野的腳步很沉穩,令容見感到安全。

穿過林子裡的小路,容見終於看到一些亮起的燈光,他驟然鬆開手,前麵的明野也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望向容見,將另一隻手中的東西舉高了些,從裡麵拿出一個紅木匣子,打開來竟是一道點心,糯米桂花紅糖團子。

明野問:“殿下要吃嗎?”

容見呆了一下,他的人設是口味清淡,不沾甜食葷腥,所以理智上應該拒絕。

但在慈寧殿待了一整天,又講究苦修,隻吃了幾口素齋,饑腸轆轆的容見無法拒絕這樣的熱量炸彈。

他靠近了些,眼睛裡滿是期待的神采,聲音很軟地說:“要。”

於是快樂地吃起了點心。

明野另一隻手提著點亮了的燈籠。

容見吃了一個,又吃了一個,他餓得不輕,很難有這樣完全吃飽的機會,雖然知道要注意吃相,不能太過誇張,但還是速度很快地消滅了一個又一個團子。

待到稍微緩下來一些,容見看到提著燈籠的明野,莫名有一種在白吃白喝的錯覺。

他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仗勢欺人尚且做得不太好,更何況明野幫忙很多。

容見有點心虛地說:“我幫你提燈吧。”

明野沒有拒絕,將燈遞給他。

容見接過燈,舉在自己麵前,他們倆靠得不算遠,容見看到跳躍的燭火間的、明野的麵容。

明野忽然問:“殿下為什麼要讓謝都事處置那幾個人?”

容見:“啊?”

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吃了一口的團子還未下咽,左邊臉頰鼓起一小半,看起來傻的可愛。

容見的心跳加快,不知道明野怎麼會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覺得不可思議,但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這輩子也不可能。

抓犯人還講究一個現行犯呢。

容見裝傻道:“什麼人?什麼謝都事?你們侍衛所的事,本宮不清楚。”

明野似乎並沒有因為身份尊卑而輕易被糊弄過去,他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長公主殿下,很好猜的。”

容見想問,怎麼就很好猜了,他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周全。

明野“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出容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中的缺漏之處。

“犯事的前一日,他們大多在寧世齋附近當值。”

“沒有正式的處罰命令,大多隻罰了俸祿。”

“謝都事特意告誡屬下,不能再惹殿下不悅了。”

即使明野那天沒看到那一幕,也很容易從這些人的言行中得出正確的結論。

他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最後一句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所以我去問了其中一個人。”

容見怔住了,連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滯。

太危險了,這個人——《惡種》的男主角明野。

容見仰頭看向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事實。

在原文中,男主知人善用,無事不知,但也冷血無情。他缺少憐憫,也無親人朋友,甚至在結局都沒有愛侶。容見穿書過來後,與明野不多的相處中,摻雜了對紙片人的過多濾鏡,隻覺得對方是一個處境可憐,備受嗟磨的少年郎。

然而人的品性不是一蹴而就的。

明野的神色依舊平淡,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眼瞳是寂靜的、荒蕪的漆黑。

再明亮的燈火也照不亮這雙眼。

即使容見從書中得知明野的一生,了解他的經曆、性情、天分,算是開著作弊器了,也無法看透此時的明野。

明野繼續道:“他們膽大妄為,擅自非議,但大多談及的並不是殿下。”

在書中的時候,明野的話很少,麵對反派也很少嘴炮,但言出必行,令容見感歎,男主不愧是男主。

然而現在對手換成了自己,容見就感受到了明野的可怕了。

自穿越以來,他雖然遇到了頗多困難,但都一一克服,從未翻車,可是這一次又要怎麼才能忽悠過去呢?

容見痛苦地想,還是紙片人好啊,好就好在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明野停頓了一會兒,他看著眼前的人。

容見的膚色很白,身量高挑,穿了一身端重的宮裝,行走間裙裾層層疊疊,燭火跳躍其上,將細密的滿繡襯得宛如流淌的碎金。他似乎不太會打理這樣的衣裳,胸前正中用絲帶挽了個繁複的結,本是為了束住長裙,但一天過去了,繩結早已鬆散,長長的絲帶掛著金玉之飾,垂墜在腰間。

太笨了,所以明野連試探都很直接。

明野收回目光,他問:“殿下是在可憐臣嗎?”

容見險些把手中還剩的半塊團子捏碎。

這個人怎麼這樣,單刀直入,不會委婉說話的嗎?

誰會覺得男頻爽文的男主角可憐?在評論裡這麼說一句,隻會有很多條反駁。《惡種》的男主雖然沒有廣開後宮,但富甲天下,有萬裡江山,最後成為千古一帝,不會有人覺得這樣一個人可憐。

就連他曾經曆的痛苦,受過的傷流過的血,不過是一筆帶過,是為了以後打臉做的鋪墊。

總之,無論是哪個世界,容見都絕不可能承認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