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2 / 2)

容見要棄詩詞歌賦,從治國策論,其中所含之意便非比尋常起來。

齊澤清,也就是另一門課的齊先生,他是天景元年的學生,被容士淮欽點為進士:“遙想當年先帝猶在,何等龍章鳳姿,殿下繼承了先帝的血脈,但……倒是近日,似乎又能看出些仁厚瀟灑的風姿。”

容士淮生前,大胤才經過戰亂,也有著欣欣向榮之景。而駙馬皇帝一登基,廢除了先帝的諸多決定,這麼些年來民生凋敝,朝堂越發混亂。

程老先生搖了搖頭:“先帝去的太早了。”

齊澤清道:“殿下未必不可為。至少,待她誕下皇子……”

程老先生嚴肅道::“慎言。澤清,在宮廷行走,小心為上。”

王朝更替,皇權旁落,他已不在意這些,隻想教書育人罷了。

但教書隻是為了學識嗎?

也不是,到底還是要為官治國,造福百姓。

程之禮抬起頭,望向窗外,隻覺得自己老眼昏花,連太陽的形狀都看不清了。

*

從旁廳出來後,容見不免心情低落。

到底還是逃不過見那位代皇帝。

他要怎麼說服這個心狠手辣、敏.感多疑的便宜爹,轉學換班隻是對現在的課程沒有興趣,而不是覬覦家業呢?

主要是這江山也沒什麼好拿的。再過幾年,江南鹽稅一案從幾個世家貴族牽連至百餘位官員,舉國震驚,戰亂再起,天下易主。

而下一位主人……

容見偏過頭,看到立在廊廡外,如今還不起眼的侍衛明野。

世事難料。

人各有命,穿書之後,容見沒有什麼雄心壯誌,他隻是想要活下去罷了。

不過,容見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他朝廊廡那邊走了過去,停在明野身邊。

周圍沒有人。

很好。正適合做一些不能為外人所知的事。

明野抬眼望著他。

容見從錦囊中拿出一樣東西:“謝謝你,已經洗好了。”

是多日前從明野那借來擦口脂的帕子。

容見是不太知道古代的規矩,但好歹也經過影視作品的耳濡目染,知道古代的男女之間,不能贈送那些錦囊手帕類的小玩意。

所以沾了口脂、明顯不屬於自己的帕子,也不能讓宮女們洗。

但容見想要自己洗,時機也很難找。誰敢讓公主親自動手做事?要是被周姑姑或是彆的嬤嬤瞧見,怕又是要發作一番。

容見尋了個無人的日子,找小宮女送了熱水。容見自幼失去父母,自理能力很強,一朝穿書,每天都要穿著繁複沉重的裙子,沒料到匆忙之間,洗個帕子都能將桌上的香料打翻進去,卻也隻能將就了。

結果洗完後的帕子香味濃鬱到近乎刺鼻,容見又晾了好幾日。為了避免被彆人發現,他自己也熏了相同的桂香。

如此這般,艱難地借來的東西收拾妥當,準備物歸原主。

拿出帕子時,容見呆了一下,怎會如此?

他昨日明明用熱茶盞熨好了,今日怎麼還是皺巴巴的。

明野好像沒在意那些,低頭看著容見,問道:“殿下宮中的衣物,都會用這樣的熏香嗎?”

容見當然不可能說是自己動手過程中發生的小小意外,他含糊地“唔”了一聲:“你討厭嗎?”

討厭的話,他拿回去再晾晾。

明野從不會讓自己的身上沾染任何香味,因為會暴露行蹤,留下痕跡。

而容見則不同。

他的手腕、指尖、臉頰、發絲,身上的裙子,每一寸的皮膚似乎都充盈著與這方乾淨的舊帕子相同的味道。

很甜的金桂香氣。

明野接過帕子,平靜道:“不討厭。”

然後,他的手上也沾上了同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