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陰溝翻船(2 / 2)

他的語調平靜,有種很能說服人的平靜:“動手的機會很少,他們才會著急。時間不能確定,倉促之下作出的決定才更有可能出錯,不是嗎?”

花廳中裝飾精美,連窗欞上的一朵雕花都栩栩如生,看起來是深閨暖閣,容見脂粉未卸,宮裙未脫,置身其中,與這麼脆弱美麗的東西相稱得宜,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如此:“所以同知也不必著急。如今敵不在暗,遲早要付出水麵的。”

章同知覺得眼前這位長公主著實深謀遠慮,年紀這樣輕,實在是有些可怕了。

至於那些細枝末節,容見就很隨意了:“同知盯著南愚人,叫他們不能近陛下的身,如此便做成了最要緊的事。至於怎麼抓住他們的痛腳,從侍衛中找到奸細,就看同知的本事了。”

章同知聽了容見的話,琢磨了一會兒,確實不可能有更好的法子,於是微點了下頭,起身告辭,準備今日就要開始布置。

“對了。”

容見叫住了他,章三川轉身望去。

他聽見那位長公主道:“如果真的是最壞的情況,直到燈會那日,也沒抓出來人。那你就提前稟告給陛下,說是察覺到南愚人的陰謀,讓陛下布置天羅地網。他得知這件事,大約也不會懷疑那麼多人了。”

容見的嘴唇凝著笑意:“同知知道怎麼和陛下稟告吧。”

這是一場冒險。容見直接同意了此次事故最後兜底的手段,就是找不到奸細,直接告訴費金亦。但整件事都是從容見口中說出,這是最大的危險,全看章三川怎麼和費金亦稟告,或者說製造證據,讓皇帝相信。

容見不是那種不顧彆人死活的性格。就算這事和他沒有關係,他也不需要和錦衣衛做交易,但凡知道身邊會發生這一幕慘劇,也會提醒章三川,將知道的東西都告訴對方。

可能很多人覺得他這樣不謹慎,太過心軟,而且著隻是一本書。

但容見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已經活在這個世界裡了。如果他把自己當成人,那麼書裡的其他人也是真實活著的。

但也是直至此時,章三川才心悅誠服,無論成與不成,長公主的能力與德行都叫他甘心情願地叫一聲主子,並打算日後為他效力。

*

那日過後,容見糾結了一番這麼做到底能不能行,但想來想去,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他就這麼個水平了,希望能有個好結果。

而章三川則忙得徹夜不休。

容見提了個大概的方向,具體該如何操作,分隔不同的侍衛,到時候又如何確定奸細,監督之人的嘴該怎麼堵,都是章三川細細敲定下來的。

這些具體的事宜,容見一概不知,他隻負責最開始提的計劃。

接下來的幾日,宮中看起來風平浪靜,仿佛長公主要在燈會當日出宮的消息並未引起一絲波瀾。

關於要挑哪幾日去遊園,容見也頗費了些功夫。放出消息後,他先是去讀了兩日的書,又連去了兩日,然後停了一日,今日準備第三次遊園。

這樣捉摸不定,更能人覺得機會稍縱即逝,現在就動手。

容見是這麼想的,實際情況是到了第三天,天已經黑了,照理說再待一會兒就該回去了,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容見:“……”

是不是還要給劫匪製造機會啊!

彆的人倒是好打發,畢竟公主之命,不能違背。但明野作為貼身侍衛,也寸步不離,而且如果明野不願意,容見也不能令他離開。

這該如何是好。

有明野這樣一個能以單刀打敗達木雅的高手在,也許北疆人也會畏手畏腳,不敢動手。

容見偏頭看向明野,想要打動這個人。

他知道自己演技很爛,但是話說的軟一點,好聽一點,明野似乎不會表現出來,甚至比尋常時候顯得更平靜,但其實總會答應容見的無理請求。

比如不想念書念累了摸魚,齊先生布置的作業太難超過他的能力範圍,容見是條鹹魚,偶爾犯懶很正常,就想推給明野。明野作為先生的時候,有種不動聲色的嚴厲。最開始的時候,容見還有點怕他,後來發現這一絕招,就經常哄得明野為他做本該由自己完成的作業了。

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

容見是這麼以為的。

而明野本來是沒有的,但他在意容見,想要保護容見,不願意這個人收到傷害,於是就有了。

容見抬手嗬氣,他的手合在臉頰前,遮住了口鼻,似乎是真的很冷,對明野道:“外麵好冷,你幫我去要熱的牛乳吧。”

這樣的小事,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明野道:“牛乳讓四福去拿。”

容見靠近了些,很小聲地添了一句,聲音又甜又軟:“還要一點酒。他們又不知道我喜歡喝的是哪一種……”

這是他們倆之間的隱秘,容見隻講給明野聽。

明野搭著眼簾,他看到容見緩慢眨著的眼睫,烏黑的眼眸裡似乎有很多期待,很希望眼前的人為他達成。

之前可能是無意間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態,但最近越發頻繁,是令人無法忽略的刻意。

但明野沒有拒絕,隻能答應。

很多時候,明野確實拿他的長公主沒什麼辦法。

他說:“好,那殿下等在這,不要亂走。”

容見點了下頭,他忍不住說:“明野,十五那天的燈會,我們一起去看燈,好不好?”

其實他更想說,若是真能在這幾日逮到那個奸細,他便去奏請太後,使謊話成真。有了上次的經曆,加上太後對佛道的沉迷,太後很大可能會答應下來,就是不知道費金亦會不會阻止。總是,到時候能和明野再去宮外無拘無束的遊玩,比在宮內好太多了。

容見的性格是不太瞞得住話,麵對明野時又有盲目的信任,控製自己能隻說到這裡已是竭儘全力了。

明野離開後,容見獨自待著,更覺得無聊了。

長長的遊廊空無一人,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中隻有一輪弦月,前幾日下的雪還未化,一旁開著幾枝綠萼梅,顏色頗為新奇,容見有心想多看幾眼,打發時間。

也不知道來不來。

容見本來覺得是很安全的。因為根據《惡種》的原文也可推測,當時北疆人其實也不想鬨得太大,和大胤不死不休,試圖刺殺公主的事很快就會被南愚人咒殺費金亦的事掩蓋過去。而真的把大胤明麵上欽定的繼承人的母親擄走,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然後,霎時之間,容見感覺掠來了幾個人影,本能是想要逃開,但他確實手無縛雞之力,在這樣一個不科學的世界,能打得過一個紈絝子弟,卻完全沒辦法從北疆人手中掙脫出來。

掙紮之中,容見被人捂住了嘴,頭上的步搖花鈿落了一地,有零零碎碎的響聲。

被人敲了脖子,昏迷過去以前,容見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希望錦衣衛有點用,被讓人真把自己擄走了。

那可真是陰溝裡翻船,一下子翻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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