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失神(1 / 2)

最後還是明野送容見回去的。

此時夜已經深了,外麵很黑,明野沒有隨身攜帶燈籠,在遊廊的簷下摘了一個,又折了支枯枝,臨時做成了個燈籠,照亮前路。

容見的心依舊是沉甸甸的,像是留下很深的刻痕,即使明野無所不能,也不會因為他的三兩句話就撫平。

明野可能會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但是在意的人是容見。

一路上都很安靜,他們走到長樂殿不遠處的路口。

他們曾一起走過很多次這條路,在這裡道彆。

容見偏過頭,想看身旁站著的明野。

燈火卻驟然熄滅。

容見一怔,忽然失去光亮,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明野握住了容見的手。

他們在黑暗中前行。很難得的,明野走在容見的前麵,他會為容見摸索出一條安全的路。

“不是說會一直陪著殿下麼?”

容見不太明白,明野的聲音很輕,在這個隻有彼此的地方,他們隻能聽到對方的話。

“會永遠陪著殿下的。”

終於,走過樹叢掩映的路口,前麵就有光亮了。

明野停在原處看著容見,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他都會等在長樂殿外,看著容見走進去。

那天晚上,容見睡得很早,做了很多個夢。

他夢到才穿越過來發生的事。

那是一個黃昏,他久病初愈,大腦還不算清醒,頭一回推開窗,聽到有人議論在外麵等了很久的侍衛明野。

他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不忍,讓小宮女叫明野進來。

明野有一雙很冷淡的眼,懷中捧著很嬌美的山茶,整個人卻顯得很疏離,像是遙不可及的人。

這是一切的開始。

如果阻止這件事,如果不曾發生,是不是之後的一切都會如同明野原來的命運一般向前。

可夢裡失憶了的容見重來了一百遍,每一次都有所預感,心臟隱隱作痛,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每一次都不能置若罔聞,放任明野等在那裡,被彆人旁觀議論。

歸根究底,容見太過心軟,並且失去了糾正的機會。

在對待明野的問題上,容見愚笨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像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人無法抵禦本能。容見也無法拒絕明野。

夢醒之後,容見有些恍惚,他有片刻的失魂落魄,從床上坐了起來,才緩慢地反應過來,昨晚發生了什麼。

睡覺的時候,容見不喜歡太熱,屋子裡的地龍也沒有那麼旺盛,此時這麼坐了一會兒,就感覺到冷,不自覺地顫了顫。

容見也從失神中醒來,終於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了。

明野原來是容見的貼身侍衛,此時一躍成為錦衣衛指揮僉事,可謂是一步登天。在外人眼中,作為舊主,下屬有了好去處,當然是要祝賀的。如果沒有,那就是不滿意,是明野在原來的位置上做得不夠好。

事已至此,容見不會給任何人借口,說明野有什麼地方不好。

這麼想著,容見披了件衣服起身,想叫靈頌過來。

*

前些時候,各地方的年禮都送到了宮中,內務府忙的不可開交。靈頌負責長樂殿的公主私庫,時至年關,長公主收到的東西也不在少數,謹慎起見,她都是親自來往,防止出現差錯。沒料到內務府規章混亂,也不知道是誰把靈頌錯認成了內務府的人,也叫她一起整理外頭送上來的年禮,彙集成賬本。

陰差陽錯間,靈頌卻發現諸多不對的地方,賬本上很多東西都對不上號,她暗暗記了下來。

靈頌的確是難得的聰

明人,又很會算賬,她留了個心,又問了幾個人,這麼一查問,竟真有不少缺漏之處,年禮隻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她是無心行事,卻驚動了內務府中的有心人。

花喜便是察覺到的人,他此次前來,就是特意來勸人的:“靈頌姑娘,之前的那樁事,你可千萬彆繼續查下去了。”

靈頌麵上帶著笑,客客氣氣道:“公公說的話,我不明白。”

花喜怎麼會瞧不出來她的意思,“哎呦”了一聲:“姑娘,你怎麼就不知道輕重呢!”

也就是靈頌是長公主身邊離不開的得力宮女,否則怎麼也不可能是這麼客客氣氣的。

花喜苦口婆心地解釋道:“這內務府掌管的是陛下的私庫,可這私庫也隻是其中那麼一小點,外頭的權勢可大著。這許大人手眼通天,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花喜內心也如油煎,他是內務府的太監副總管,聽起來是風光,然而不過是給那些有正經官名的為奴為婢,在宮中是有幾分臉麵,實際上是半點主也做不得。

靈頌心中一驚,內務府的賬已到了這種地步,幾乎是不加遮掩的斂財,她一個外人,不湊巧都能發現其中的不對。

花喜繼續道:“咱們人微言輕,就是個奴才罷了,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你若是願意,老奴做主,給你送上過年的年禮,宮裡宮外的,也叫姑娘過個好年。”

靈頌心中一冷,麵上卻笑著道:“我知道分寸,公公不必如此。”

正說著,有人走了過來,說是長公主有事,靈頌正好脫身。

她理了理衣裳,推門而入,往寢宮走去。

容見坐在窗邊看書,見她進來了,問道:“怎麼了?聽說是內務府的人找你。”

古代的書實在很不好讀,字很小,排的密密麻麻,容見一般看得都很專心。

內務府的事,靈頌本來是沒打算告訴容見的,但她覺得自己自作主張就算了,又被內務府的人發現,怕牽扯到長樂殿,於是便福了福身,將整件事和盤托出。

容見聽了個開頭,就覺得不對,他放下手中的書,沒有責怪靈頌,反而是問:“靈頌,那你覺得內務府中到底如何了?”

靈頌穩了穩心神,不知容見的意思,坦白道:“我是覺得,內務府中已經不堪到了極致。四處送來的年禮,很多都對不上,最拔尖的東西,竟都扣下去了。不僅是宮中慣常要用的柴米油鹽炭火布料,時至年關,很多宮女太監的過年的加俸都不發了。如果隻有小事,那是太監總管搜刮油水,如果隻有大事,便是內務府總管膽大包天。但目前的情形,是從上到下從裡到外,一起克扣。已是全都亂了套了。”

靈頌本來在蕭貴妃處當差,蕭貴妃是皇帝麵前的紅人,宮中的侍從待遇不差,自然不可能克扣他們的俸祿。後來來了長樂殿,內務府就更加討好,但不在主子麵前的宮女太監何其之多,靈頌陡然瞧見內務府賬目的冰山一角,都覺得心驚。

這事《惡種》的原文中當做背景略提過幾句,容見想到靈頌在書中的所作所為,覺得她一方麵是為了報仇,另一方麵在確實有才華和誌向,於是便問:“那你是怎麼想的?內務府的賬壞成這個樣子,你是想查嗎?”

如果沒有這個意思,靈頌當時也不會輕舉妄動了。

靈頌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容見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跟前:“之前說過,你日後想要出宮就出宮,喜歡算賬,那就去算。人都有誌向,靈頌你的呢?”

靈頌穿的還是在外麵的衣裳,屋子裡很暖和,她渾身上下都熱了起來,額頭上滾下一滴汗水。

容見沒等她回答,又繼續道:“但是內務府之事,牽扯到的利益眾多,你在宮中,能由小及大,卻難免會有危險。”

靈頌固執道:“我想待在殿下身邊,也想去內務府。”

她看得很明白,這是磨難,也是一個機會。她確實有那樣的誌向,而不僅僅是看著長樂殿中的一個私庫。

容見叮囑道:“隻是你要去內務府,彆的不說,身旁得時刻跟著兩個得力忠心的太監。畢竟旁人汙蔑了什麼罪,本宮能去撈你,但是你身邊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形單影隻卻不行。”

這是容見的切身體會,上次的事就是教訓。

他自覺在宮中一天,就應當護著長樂殿裡的人一天。即使走了,也該將以後的事都安排妥當。

稍過片刻,靈頌道:“那殿下身邊,豈不是又隻剩個四福了?”

聽起來對四福很不滿意。

容見笑著說:“四福怎麼了?”

一提起四福,靈頌就歎氣:“有點小機靈,就是不聰明。”

容見笑道:“還行吧。像靈頌姑娘這麼聰明的,肯定是很難找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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