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轉身往內走了。
倒是另一個小廝,年紀很小,圓臉荔枝眼,長的精致靈秀,見著馬車邊的衛珩,還衝他招了招手,聲音稚嫩:“小童,你來,我分你糖吃。”
衛珩瞅了他一眼,沒動。
“落著雪呢,你不躲躲嗎?”
衛珩想了想,覺得雪確實下得大,便抬腳走過去,沒要那小廝手裡的糖,反而問:“你今年幾歲?”
那小廝轉了一圈眼珠子:“五歲......餘。”
“噢。”衛珩點點頭,“那我比你大一年,你得喊我哥哥。”
觀言忍不住出聲道:“大少爺。”
一個門房小廝,說到底不過奴仆,怎麼就能這般稱兄稱弟的。
那小廝卻沒露出半點驚惶,反而咯咯笑起來:“你可真有意思,你叫什麼?”
“你叫什麼?”
“祝亭鈺。”他答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八,兄長姐姐們都叫我小八。”
話音剛落,前方就傳來一聲疾呼:“鈺哥兒!”
一個奶嬤嬤急匆匆地過來,拉住他的手,幾乎就要落下淚,牽著他便走:“可算是找著你了,太太尋你都要尋瘋了!快跟我回去罷。”
“哥哥,你可彆著急走。”那位有名有姓的小廝一邊被牽著往裡頭走,一邊還扭過頭來,“我先去見我母親,等空了,再來尋你玩兒!”
衛珩靜靜地站著,隔了一會兒才頷首,算是應允了。
隻是他沒道出自己的名姓,也不知對方要怎樣才能尋他玩兒。
觀言在一旁已經呆了:“大少爺,這小廝是、是....”
他頓了頓,才感歎道,“這府裡的八哥兒,那,不就是您的小舅子嗎......”
衛珩眯起眼睛,沒說話。
其實衛成肅今次進京,主要是因為霽縣的流民叛亂一事,而被特許麵聖述職。
但之所以帶著他,便是......為了來拜訪衛珩的嶽家。
或者說明白點,就是看衛珩的嶽家勢大,想托著這層關係,借著進京述職的機會,為自己謀個好前程。
至於他一個區區縣令的兒子,為什麼會有個吏部尚書的嶽家,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
這會子功夫,那個進去通傳的小廝也回來了,後頭還跟著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約莫是這府裡的管事。
那管事彎著腰,態度恭敬:“我們家老爺在外院宴客,請衛縣令也去呢。還有衛小公子,府中太太問用過飯沒有,若沒有,便請您一同吃,若已用過了,府中也早備好了院子。小公子舟車勞頓想必辛苦,同老太太請個安,就隻管入院歇息就好。”
衛成肅早已從馬車上下來了,聞言點點頭,一派溫和:“那珩兒你便去同祝老太太請個安,你祝伯父今日不得空,明日再拜訪也是一樣的。”
衛珩淡淡行了一禮,目送自己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同小廝一道進了內院。
“那位管事是管什麼的?”
他忽然問,且仗著自己年幼,問的直接。
小廝一愣,而後笑著答道:“那位是秦管事,在府內管著花房的。”
果然是位卑言輕。
明明送了信上門,船靠岸日子並無差錯,碼頭卻無相迎的人。通傳了身份之後,也隻打發個園丁來。
看來他祖父以命相換的這一門親事,在他們眼裡,比起報恩倒更像是施舍了。
衛珩勾勾唇,眼裡露出幾分嘲弄。
他一個幼童,長相尚且稚嫩,神情氣質卻和年歲絲毫不符,倒叫人看了心驚。
小廝內心忽然一凜,恭敬道:“衛公子,前頭便是老太太的院子了。您......”
“你給我!”
前頭忽然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小廝的話。
衛珩抬起頭,看見前方院子門口,兩個小姑娘正麵對麵站著,似乎是在爭奪著什麼東西。
麵向他的那個姑娘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瞪著眼睛,表情凶狠,嘴裡還不住地喊著:“你給我!你給我!那是我的!你還給我!”
背對著他的小姑娘身量就要矮許多,一直在躲,童音固執又委屈:“不是你的,是我的。這是我娘親給我的。”
還有些耳熟。
“你騙人,這就是我的!你定是搶了我的!”
那凶狠的姑娘發了怒,伸手便去用力推她。
矮個兒小姑娘因為氣力小,被重重倒在地上,手裡抱著的瓷娃娃也跌碎了,碎片劃到掌心,很快就滲出鮮紅的血跡。
她愣了愣,哇的一聲哭起來。
這哭聲好像什麼警鈴似的,一下就引來了院內的許多侍女嬤嬤,見著這狼藉場麵,哎呦一聲,連忙上前把她抱起來。
衛珩這時也終於看清了那矮個兒小姑娘的麵容。
圓臉,荔枝眼,掌心還帶著血,眼淚滾滾地落下。
竟和之前在角門處見到的那位小八“門房”,長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