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眾叛親離的仙門高富帥(四)(1 / 2)

雷霆大雨若傾盆而下,烏雲翻滾,鉛塊似的層層密布,天光儘數被遮蔽,明亮的白晝驟成了厚沉黑夜。

地上躺著一具涼透了的屍體,胸口被劍貫穿,血液暈染了半身,兩隻眼睛死死地睜得很大,死不瞑目。

狂風暴雨中白黎軒挺直脊背站立著,看上去卻比一個枯瘦老人還要脆弱不堪。

而此時,太和宗諸位師兄弟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憧憬仰慕。

他們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肮臟齷齪的過街老鼠,在看一個窮凶極惡的大魔頭!

死了的人是聶生。

畫麵轉自半個月前。

薛家村是一個平凡的小山村,卻不幸在年關將近遭一魔修殘忍屠戮,剛巧天樞長老有事出山撞見了,便順手將那魔修斬於手下。

隻可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薛家村總數三十六戶人家,無一幸免,全部遇難。

天樞長老殺死魔修後,便讓隨行的白黎軒對其封魂滅魄,言是對白黎軒心性的曆練。

白黎軒見過薛家村的慘狀,對這魔修早已失去了憐憫心,也對天樞長老的話不疑有他。

封印完成後,白黎軒便隨天樞長老一塊回了太和宗。

至於薛家村之後如何了,因為魔修的魂魄已經封印,那裡也成了空無一人的死地,白黎軒便沒有再進行留意。

此次再去薛家村,天樞長老吩咐給白黎軒的任務便是讓他超度薛家村枉死的冤魂。

唯一不解的地方,便是天樞長老安排聶生與他同行。

白黎軒對聶生的印象不深,隻記得這個師弟平日裡便陰沉著一張臉,似乎有些孤僻,不願出現於人前。

不過天樞長老言道聶生度化冤魂的法術習得很好,白黎軒也沒怎麼懷疑,遵命應下了。

雖說在見麵的時候白黎軒便覺察了,自己的這個師弟可能不怎麼喜歡——或許說是厭惡自己,但他見慣了旁人對他莫名其妙的惡意妒意,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決定順其自然。

畢竟聶生還是他的師弟。

隻不過該有的警惕心,白黎軒同樣也不會少。

而在前往薛家村的一路上,白黎軒還是一如既往的......倒黴。

他與聶生打坐休息,選的同一個地方,相距不過一米遠,旁邊吃草的牛群突然發瘋,卻隻追著他一個人跑。

本來不想在凡世暴露身份,白黎軒此番卻隻能無奈躲上了天,驚得來道歉的牧牛郎跪地大呼神仙。

在他落地之後,其他瞧見這一幕的農人也帶著一臉崇敬跑來了。

白黎軒:“......”

他幾次下山都是與師父天樞長老一塊,每當斬妖除魔,恢複一方治安,旁人要表示感激和感謝自是有他師父天樞長老,他隻需站在後麵充當一支不會說話的木樁子。

這還是白黎軒第一次獨自直麵人們的熱情。

對天性淳樸的人一向沒什麼抵抗力,白黎軒一身不近人情的冷氣放不出來,導致最後被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話更讓他有了一種無所適從的緊迫感。

旁邊幾個小男娃還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鼻涕泡更是糊了他一褲子。

白黎軒:“......”

最終白黎軒強硬地拖著一臉看好戲的聶生落荒而逃。

好玩的是白黎軒跑的時候依舊是麵無表情著一張臉。

聶生由此更加肯定了白黎軒的孤高輕傲,也隻有江奕才知道,對方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反應,緊張得整張臉都僵住了。

看著著實有趣。

但一想起白黎軒接下來會遇到的事,江奕本是上揚的嘴角又漸漸地消了下去。

來到靈修在塵世間隱藏開辦的飯店,碰巧今日客流較大,隻剩下了一個單間,當然掌櫃的也給出了建議,馬廄同樣可以睡人,不過現在騰不開人手,無法清理,隻能請他們將就一晚。

白黎軒與聶生視線相對,一個麵無表情,一個嘴角抽搐,選擇了妥協。

晚間,侍女送來了茶水,白黎軒正巧有些口渴,便倒了一杯,端起來,剛準備喝,突然瞄見在燈光映襯下,杯底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他用靈力將其挑出,發現那竟是三根釘子,頂端還被打磨得異常尖銳。

白黎軒:“......”

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之後聶生抓著這個茬去找掌櫃的理論,成功說服掌櫃的為他們騰出了一間主臥做客房,於是聶生心滿意足地搬出去了,白黎軒也鬆了一口氣。

可以沐浴了。

雖然用法術清洗了褲子,但一想到這上麵沾染了什麼,白黎軒還是時時刻刻忍不住地覺得,皮膚有些許發癢。

接著脫下外衫、裡杉,然後是外褲,褻......

修長手指停滯在褻衣上,白黎軒想到了好似隨時都會在他身邊的江奕。

轉瞬又想起來,自他下山以後,江奕似乎就沒再出現過了。

若是前幾天,哪怕他被突然冒出來的地鼠絆了一下,江奕也會出手,將促然止步、踉蹌將要跌倒的他溫柔扶住。

是有事沒有與他一同下山,還是無法離開太和宗,亦或是見他的黴運太過離譜好笑,單純不想再幫他了?

諸多猜測一閃而過,白黎軒微微抿唇,將那幾分悵然壓回了內心深處。

不過數日,白黎軒兩人便抵達了薛家村。

聶生道:“我修為低下,還請師兄幫忙先行探路。”

白黎軒頷首。

江奕負著飄在半空中,靜看著白黎軒抬步走向天樞長老事先設下的禁製屏障。

他默算著,大概還有幾秒鐘,白黎軒的世界觀將會被顛覆。

就和劇本中描述的一樣,白黎軒在踏入屏障內的下一刻便愣住了。

隻因為他發現曾經被他封魂滅魄的魔修此時不僅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憑借著薛家村村人枉死的怨氣修為大漲!

從外麵看,有天樞長老事先施下的法術做掩飾,薛家村的藍天白雲也與平常的藍天白雲無甚差彆,哪知道進來會是如此暗無天日,魔氣滔天。

怎麼會?

看著眼前被肆意破壞掉的村莊房屋,白黎軒握緊手中劍,下意識自問,難不成是當日設下的封印法陣出現了差錯?

可那分明是師父一步一步指點他完成的!

......等一下,師父?

白黎軒立時回想起了天樞長老當日所說的話。

說是這魔修著實厲害,死亡後引來魔氣動蕩,得好好消磨一段時間,這才讓白黎軒不急著理會,先去參加宗門內比,等內比結束了之後,再來當做曆練好好處理。

對方為他解惑時的神情尚且曆曆在目,但仔細一想,就算魔氣動蕩,度化村民的冤魂又何須等到今日?

這話裡分明還有許多不切實的地方,白黎軒越回想便是越發茫然。

他不是蠢人。

隻是不敢置信。

那可是教他養他、看著他長大成人的師父——

但如今又為何要......欺騙他?

欺騙他的意義又是什麼!

聶生便是選在此刻對白黎軒突然出手。

白黎軒一路心存戒備,唯獨沒有料到會在進入薛家村後被打擊得心神劇震,幸虧反應及時,轉身抬劍,擋住了聶生的攻擊。

但他們這邊鬨出的動靜同時也引來了魔修的注意。

魔修被人困住神魂,於此處拔苗助長般地強行提升修為,神識早已混沌不清,如今也隻記得兩個人。

一是將他殺死的天樞長老。

二就是設下法陣,讓他經曆了如此痛楚的白黎軒!

對無力計較前因後果的他而言,魔修對白黎軒的恨意比對前者更甚。

他猙獰著臉孔,朝著白黎軒撲殺過來,白黎軒本是要對聶生進行質問,見狀隻好回招抵擋。

魔修報複的招式簡直不要命也要啃下他一塊肉,白黎軒抵抗得十分艱難,聶生無法插手,怕引起魔修對他的注意,放棄白黎軒來攻擊他。

但聶生同樣想到了用言語來讓白黎軒分神。

聶生告訴他:你隻是卑劣的魔修之子,占著天樞峰首席大弟子的身份,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正道翹楚?

聶生斥責他:師父當年隻是憐你身世可憐,這才將你抱回來教養,但你居然膽敢勾搭魔修,意圖染指太和宗,枉顧師父一番心意!

聶生譏諷他:師父現已對你失望至極,但好歹也算師徒一場,不忍親手結果你,讓你死在這,是給你留下的最後一點體麵,對外隻稱大師兄你在外遭遇不測,你仍舊還是太和宗天樞峰威風凜凜的大師兄!

白黎軒受了傷,意識已經有點不清醒了。

這短短小半個時辰發生的事,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而聶生說的這些話,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合成一句後進入耳朵裡,又讓他茫然。

讓聶生始料未及的是,白黎軒被他刺激之後爆發出來的實力竟是如此強悍,全力一劍就將元嬰期的魔修擊退了十幾步,又反手給予了他狠狠一擊。

聶生似是得到了什麼法寶,受白黎軒當胸一擊也隻是麵色微白,急忙倉皇逃走了。

白黎軒又與魔修拚殺了數十個時辰,終於從薛家村脫困。

他持著沾血的劍,拖著重傷的身體,赴往太和宗。

隻為與他師父天樞長老問個清楚!

以白黎軒現在的狀態,他隻能禦劍堅持到太和宗主峰山腳。

他仰頭,看著高聳入雲的山峰,走上了弟子入門前必要攀上的‘登天路’。

與魔修打鬥的傷隻被他用繃帶簡單包紮了一下,還未敷藥,雖說金丹修士恢複能力極快,但如此連番折騰,不一會白黎軒的幾處傷口便再次開裂。

身著的天樞峰弟子雲袍白衫,硬生生被他的血染成了紅衣。

一路上沒有看到其他宗門弟子,若是遇上了,或許白黎軒還能得到一些幫助。

隻是白黎軒如今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這些。

天上突然雷鳴作響,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濕了白黎軒的鬢發,暈開衣服上的血跡,染了一地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