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喝完茶後,二者之間的氛圍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寂。
男子本就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如今連白黎軒也不主動開口,自然沒了交談起來的契機。
大抵是受不了這死一般的寂靜,近處高處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鳴音。
男子聞聲看去,見地上摔落了一隻鳥雀,不禁道:“這是怎麼了?”
他隨之起身,向著鳥雀走去。
白黎軒的表情原本還稱得上平靜。
卻在男子站起,與他背對身的那一刹那,雙目瞳孔猛然緊縮,幾近呲裂。
‘啪嚓。’
茶盞在白黎軒的手中碎裂成片,頃刻間又化為灰燼。
男子聽到身後的動靜,本想轉回頭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愜意氛圍很快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狂風呼嘯,高空烏雲聚集,山嶽一般沉重的威壓降下,地麵竟是裂開了數道大口。
腥紅色靈力化作的鎖鏈將男子牢牢捆住,從雙腳至腰間,從脖頸至雙臂,越纏越緊,緊到男子根本就喘不過氣,身體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仿佛下一刻便會被這鎖鏈大力勒斷。
他驚恐地盯著垂眸的白黎軒,卻聽對方輕聲道了兩個字。
“彆走。”
唰啦啦——
鎖鏈凶猛而瘋狂地律動,被捆其中的男子生機消弭,幻境隨之被破。
威壓卷席著颶風鋪天蓋地傾軋而來,漸善一口血噴在了地麵上,身體如受重擊,往後倒退十幾步,狠狠地背撞在梁柱上。
他顧不得身體被碾碎了一般的疼痛,驚疑不定地看著尊座上霍然起身的男人。
“白黎軒,你不能——”
你不能動怒,你不能發狂。
現如今沒人可以牽製住你,一旦你壓抑不住心頭的魔性,那便將成為塵世間前所未有的浩劫!
下一刻,一顆水藍色澄澈透亮的珠子丟在了漸善的麵前。
急躁僵在臉上,讓漸善現在的表情看上去有幾分傻氣。
他將避水珠接在手中,再抬頭,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黎軒步入了石室內。
像是怕吵醒了什麼人,他的腳步悄無聲息。
直至走到水晶冰棺的邊上,看到了裡麵躺著的人。
白黎軒卻終於開口喚了一聲。
“前輩。”
方才幻境裡對待江奕的幻象,他始終沒有喊出過這兩個字。
因為他從未將那個幻象當成過江奕。
隻是借此回憶往昔。
白黎軒伸出手去,充滿愛憐地撫摸著冰棺裡的人,眸眼溫柔如水。
在他被眾人圍剿時,前輩沒出現。
在他重傷不治奄奄一息時,前輩沒出現。
在他靠自己的實力拚出一場功成名就時,前輩還是沒出現。
從困惑到在意,從委屈到擔憂。
越是回憶便越想念。
越是想念便越痛苦。
求不得,越執著。
在他為了尋找前輩而將東西兩陸搞得天翻地覆的時候,漸善終於忍不住告訴他,江奕已死。
他不信。
漸善便又告訴他,丹陽子那存放著棲真的屍身。
白黎軒恍惚想起這麼一件事來,便順路出了遠門。
再回來時,手裡抱著一具冰棺。
可看著冰棺裡與江奕第二副容顏一模一樣的臉,白黎軒還是不信。
他繼續等著。
海枯石爛,一年又一年。
偶爾也會想起多年前那一句信誓旦旦的話。
【我不會後悔。】
但他後悔了。
前輩會在那一戰中受傷,歸根結底還是他的一意孤行導致的結果。
前輩之後會閉關修養,直至這麼多年消失不見,也是因為受了傷。
白黎軒認真思考。
或許......殺了丹陽子那一幫人,多少能給前輩出點氣?
但前輩好像認識他們。
便先饒過他們一條命罷。
靜躺在冰棺中的人表情祥和,沒有多少痛苦,也沒有多少煩憂,好似正在做著一場酣然香甜的夢。
白黎軒看了一會兒,將礙事的棺蓋移開,隻身趟了進去。
他抱著‘江奕’的屍身,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露出來的笑容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前輩啊,要麼彆回來,要麼便儘快回來罷。
趕在他還沒有失去理性之前。
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