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忍辱負重的亡國之君(八)(1 / 2)

負手站於書桌前的男人早已整頓好了儀容,正抬手, 揮袖書了一筆遒勁有力的大字。

他凝神端視兩息, 筆尖突而在紙麵上胡亂一塗, 抹去字樣, 而後將紙張收斂,毫無征兆地儘數撕碎。

紙屑於楚凜削瘦的手掌中灑落紛飛, 襯得他被籠罩於陰影中的臉色愈發意味不明。這時有人翻窗入了殿內,幾步過來, 單膝跪地,朝楚凜行禮。

楚凜像是早有預料, 神色不變, 抬手示意來者可以出言稟告。待其述說完了方才的情況,他方抬起頭來, 吩咐道:“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

跪在地上的人垂頭應是,利索翻窗離開了這裡。

待這人走了之後,楚凜極其熟稔地將筆架放倒, 書本弄亂, 再隨手拿起硯台,將墨汁潑到餘下幾張紙頁上,又將這些紙都撕成了差不多的大小,沿桌邊一甩, 覆蓋了先前的紙屑。

屏風後有位男子走了出來, 看其麵相, 年歲不過二十五六,身著水色錦繡長袍淺藍對襟衫,腰墜琉璃玉牌,足踏流雲細紋靛藍軟靴,從頭細數到尾,每一處都似是彰顯著非富即貴。

他打量了楚凜一眼,似笑非笑道:“不過一個小太監,竟能讓你這般注意?”

楚凜不接話。

這人便又道:“模樣生得平庸了些,但你若真是喜歡,待事成之後,我差人將他帶來,供你取樂逗趣,如何?”

語氣相當輕蔑隨性,江奕新選的身份好歹也是皇宮裡頭的熟臉,他卻全然沒有放在眼裡。

若非權貴之人,恐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楚凜冷硬地截斷了他的話:“我想要什麼東西,自會親手去奪。”

錦服男子並無不虞,至少麵上沒有這麼表現出來。聽見楚凜用‘東西’來形容江奕,錦服男人眸中掠過一抹了然,更加篤定楚凜隻是一時興起。

現今的楚凜厭惡旁人近身,洞察力又極其敏銳,視線內有人多靠近一步都能引起他的警覺,是以江奕隻能在宮殿周遭看到暗中保護楚凜的人,而他曾在這殿內做過什麼,錦服男子無從得知。

隻當江奕送來一餐飯便莫名其妙被楚凜給看上了。

要容貌沒有容貌,要性情沒有性情,還是個身體存在殘|缺的小太監,這樣的喜好恕錦服男子無法恭維,不過在此人看來,隻要不會妨礙到之後的正事,楚凜即便是喜歡一頭牲畜也無傷大雅。

“昨晚我接的密信時還覺得不可思議,畢竟此前多次提議動手,你都持反對的態度。”錦服男子慢悠悠地道,“我也習慣了,現在的你可是一尊大佛,當初等你表明立場便足足等了六個月,眼下的事更是非得我親身前來才請得動你,楚凜啊楚凜,恐怕皇帝老子都沒你這麼大的架子。”

楚凜隻是輕嗤一聲,不以為然。

錦服男子好奇道:“昨夜為你送信的人是誰?”

楚凜不想提起江奕,不耐煩地搪塞道:“你的人一直守在那處,難道就沒看清他的臉。”

熟料錦服男子合掌一拍:“那倒不是——不是沒看清,是壓根就沒看見。沿路走過的隻有皇帝親衛組成的禦林軍,你說奇怪不奇怪?”

楚凜聞言,頓時滿臉複雜。

錦服男子觀其反應,不著痕跡地試探道:“難道你在禦林軍裡也安|插了人?”

他也不是沒想過將暗線滲透進去,但當皇帝的在草原囂號勇猛無畏的頭狼,實際分外惜命宛如,近些年不知是不是聽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宮闈醃臢事,導致長明宮內外的守衛嚴密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會有此一問也表明了錦服男子對楚凜的提防,畢竟他們隻是為了推|翻新|政而暫時形成的同盟,舊朝太上皇在逃亡時被一箭射死,其他皇子或死或在城破的慌亂中被人帶走,尚記存的舊朝勢力隻認定了楚凜一人。

現在他與楚凜合作交好,日後未必不會成為敵人。

楚凜扯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嗤笑道:“我若在禦林軍裡插|上一手,必是早就要了那老不死的狗命。”

話中狠厲直迫而來,若利劍出鞘綻開灼目鋒芒,惹得錦服男子一陣心驚膽戰。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錦服男子按捺心中的不安,強自鎮定道:“那你現在想好了?”

楚凜道:“想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