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負重的亡國之君(完)(1 / 2)

士兵們見狀, 急忙上前護駕,車遲慰恰在此刻出現,一刀斬下, 結果了文宰。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屍身,車遲慰擰著眉頭, 對上楚凜, 滿臉皆是不讚同:“陛下, 您貴為天下之主, 應當多顧及自己的安危。”

楚凜稍一側身,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天下之主?”

車遲慰心臟登時咯噔了一下。

楚凜再次邁步, 車遲慰慌亂中下意識抬手要攔, 卻見不及他脖頸高的少年輕輕地撩了下眼皮。

那眼神猶帶七分刺冷, 若蓄勢待發的惡狼, 仿佛車遲慰隻要膽敢再前進一步,無形的惡狼就會撲咬上來,撕碎他的咽喉。

也是這樣的楚凜,讓車遲慰再一次看清,眼前站立的人不是習慣於做小伏低以求保命的頑童,而是一位臥薪嘗膽忍辱多年的九五之尊!

車遲慰那十二年, 雖然最開始很是艱苦,還要忍著恨意對自己的仇敵麵露微笑, 但因他運氣不錯,在缺少吃食的時候找到了幫人看馬的活計,在想要奮進的時候又碰巧被隱士高人所看重。

而楚凜這七年又是怎麼過來的?

據說越族剛剛攻入京城, 越族皇帝殺性不減的那幾年,楚凜的命幾乎日日被懸在刀刃尖上,連宮中最卑微的閹奴都能對其肆意打罵戲弄。

不能還手,不能憤懣,更不能展露自己的聰明才智,不然就會被越族人所忌憚,惹來殺身之禍!

據聞楚凜學識不深,被越族皇帝拘禁著,也沒什麼機會能拜讀文學大家的書作。

但在此情況下,依舊能夠擁有如此堅韌不屈的狠勁和心性,即便是車遲慰,也不由得撼然。

車遲慰退了一步,沒有妄圖踏過那一條界線,楚凜的神情卻並沒有緩和許多。

楚凜帶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傾身往上,貼耳與車遲慰說了些什麼。

隻一句話,就驚出了驃騎大將軍一身冷汗!

“烏烈丸的滋味確實不一般,改日定回請將軍品嘗。”

車遲慰真的慌了。

楚凜篤定的語氣,幾乎斷絕了車遲慰分辨的可能。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萬萬沒想到會被楚凜看出端倪,並準確猜出是他派人給對方下的毒!

摩挲的掌心全是冷汗,車遲慰當即單膝跪地,惶恐地道:“陛下!我——”

楚凜隨意地擺了擺手:“我不管你這麼做是為了激勵我,還是為了給予警告,讓我儘快下定決心。”

“車將軍,你擋著我的路了。”

車遲慰錯愕望著楚凜泠然的臉。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楚凜已經走到了宮外。

士兵們不少有人見過楚凜的麵容,紛紛叩地行禮,楚凜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目不斜視地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個相較寬敞的空壩子上,抬頭望天。

今夜沒什麼星星,天空像一張黑色的薄紗,銀亮的月光微微蕩漾,在夜的邊緣編織出朦朧、空幻的色彩。

楚凜有些迷惘。

結束了麼。

就這麼結束了?

或許是幾年積攢下來的仇恨過於鮮明,當親手斬下越族皇帝頭顱上,楚凜感受不到一絲真實,總覺得自己親眼所見、親手所做,全都是假想出來的虛幻場景。

——因為日日夜夜都恨得撕心裂肺,所以才會幻想出這麼一個場景。

但好像不是。

楚凜又一次迷茫了。

那為什麼他連一點大仇得報後的快意都感受不到?

隱約能想到,好像缺了點什麼。

他的身邊缺了個人。

缺了誰。

……究竟缺了誰?

“找到你了。”身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嗓音。

楚凜來不及反應,下一刻就被這人攔腰抱起。

瞥向這人的麵容,完全是個不相識的人,楚凜大驚後接著大怒,屈膝正想給偷襲者一腳,冷不丁撞進那清淺的眼神中,動作一僵。

隻因反應過來抱著他的人是江奕,心中怒火霎時間如雲煙消散。

然而雙手雙腳騰空在外,完全接觸不到地麵,這宛如懷抱孩童的姿勢著實羞人了些。

楚凜憋得雙臉漲紅,沒有剛才囂張奪人的氣勢,啞著聲的樣子像隻瑟縮的小狗:“放我下去。”

“沒記錯的話,陛下的半邊肩膀還碎著,請給臣一個放您下去糟蹋身體的理由。”

楚凜一哽。

但他反應也很迅速,反駁道:“肩膀受傷和用腿走路有什麼衝突,還有,你不是我的臣子,就算是,難道違抗君命就是你的為臣之道?”

江奕瞥了眼懷中兀自呈著口頭威風的少年九五之尊。

下一步借勢躍上宮牆,腳尖一點,來到高聳的宮殿屋簷上,朝邊緣接近。

楚凜整個人快炸了:“你要乾什麼?”

托著皇帝的雙手朝外推送,江奕慢條斯理地道:“陛下不是讓我放您下去麼?”

楚凜:“……你這是弑君,誅九族的大罪。”

江奕笑了:“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九族血脈皆不明,不怕陛下治罪。況且陛下若不小心命喪黃泉,眼下又沒人,弑君的事就是天知地知除我以外無人知,陛下能奈我何?”

楚凜:“……”

然而江奕這話出口沒幾息時間,遠處便傳來人聲高喊:“這邊!快來這邊!看到陛下了——!陛下被人挾持了!快來人救駕啊!”

江奕:“……”

楚凜以手捂嘴,卻怎麼都壓不住嘴角真心實意上揚的高度。

索性他不再遮掩,無聲卻笑得灑意盎然,笑出了這個年紀應有的模樣。

江奕抱著楚凜笑到發顫的身體,嘴角直抽搐。

再之後,江奕表麵顯露的無可奈何漸漸軟化,露出了對少年深切的憐愛。

眼看火光臨近,笑夠了的楚凜拽了拽江奕:“走吧,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談。”

江奕一副很尊重他人意願的模樣:“陛下自己走?”

楚凜:“……”

少年抿著嘴,麵無表情盯著江奕,仿若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人。

江奕沒有錯漏楚凜耳根飛速爬上的一抹紅暈,輕笑出聲,趕在楚凜惱羞成怒之前,抱著人縱身離開了這裡。

整個皇宮都在搜索楚凜的蹤跡,巡捕營從東城門找到了西城門,驚醒無數還在睡夢中的老百姓——繼砸下一枚重磅炸|彈後,又鬨得整個京城雞飛狗跳。

當事‘歹徒’卻一反常理,帶著他們的新晉皇帝繞著皇宮散了個步,最後回到了長壽宮。

長壽宮沒有一個人影,大抵都去找人了。

楚凜隨意地掃了眼,眸色晦暗。平時這裡就沒有多少人來,戰火過後,滿地狼藉,更顯得冷清寂靜。

江奕把楚凜放在床上,側坐床邊,率先從懷中拿出個小藥瓶:“衣服脫了,我給你上個藥。”

楚凜整理衣衫的動作一頓,吞吞吐吐地問:“什麼藥?”

江奕發現了楚凜神情上不算明顯的遮掩,以為他懷疑藥的效用,畢竟越族皇帝當初讓太醫給楚凜敷用的是皇宮內頂好的傷藥。

“仙藥,活死人,肉白骨。”

這次輪到楚凜對江奕無言以對。

然而江奕說的是實話,但他又不能強調這個東西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楚凜懷疑地看了幾眼江奕手中的小藥瓶,乾脆利落地把外衫脫了下來。

脫到一半,楚凜眼中閃過犀利的銳光:“你這次附身的是什麼人?”

江奕沒多想,順口回答:“秦文賦手下的近衛,輕功不錯,方便傳遞消息。”

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楚凜勉強能接受江奕上了對方的身。

上身兩字怎麼想怎麼覺著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