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驚愕,眸光落在他垂於狐皮上的大掌,他骨骼勻稱的指間,夾著一支細長漆黑的狼毫毛筆。
筆尖是嶄新純白的,不知是他臨時起意,又或者早有預謀。
筆杆在他指尖輕轉,他饒有耐心的抬起漆黑的雙眸,推至額間的掐絲鎏金麵具閃著寒光。
他握住白玉酒壺的手掌微微上揚:“聽不懂嗎?”
“還是……”他殷紅的唇瓣輕扯,眸底溢出陰鷙之色,語氣輕飄飄道:“想讓哥哥幫你?”
林瑟瑟:“……”
“是不是妹妹哪裡做的不好,惹哥哥惱火了?”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麵上強裝鎮定,心裡卻慌亂到七竅升天:“都怪妹妹不好,妹妹不該惹哥哥生氣……”
說著說著,便有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眼角緩緩滑落,她紅著眼眶,眸中含著氤氳的霧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司徒聲神色一頓,側臥著的身子慢吞吞的直起,從潔白柔軟的狐皮上站了起來。
他不疾不徐的朝著她走去,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緊盯著她梨花帶雨的麵容,不過眨眼之間,他的眼眸便泛起紅意,有一顆透明的淚珠從眸中滾落。
哭上頭的林瑟瑟怔住,她似乎忘記了演戲,隻是呆滯的望著他冷白麵頰上的一行淚痕。
他為什麼……哭了?
許是想的太過入迷,她甚至沒有察覺到他步步緊逼來的腳步,直到他冰冷蒼白的大掌覆上她的臉頰,她才被刺骨的寒意喚回思緒。
他垂下泛紅的雙眸,眼眶中仍留存著淚水,眼角卻是在笑著,瞧著便覺得詭異至極。
他似哭似笑,指腹輕輕摩挲她的麵頰:“是這樣哭的嗎?”
明明殿內溫暖如春,林瑟瑟卻感覺自己猶如置身冰窖,冷的牙齒都在打顫。
他的眼淚,和她一樣,都是裝出來的。
她死死咬住唇瓣,蚊子叫似的輕喚道:“哥哥……”
他不為所動,隻是微微俯下身子,語氣溫柔似是情人囈語:“哥哥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瑟瑟沉默起來,她在心底分析了一下自己拿鬢間的釵子捅死他,以及被他反殺的幾率各有多大後,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兩下,緩緩的朝著腰間的衿帶移去。
她打不過他的。
除了屈服,她彆無他法。
她的手指哆嗦的厲害,扯住衿帶後便一直在發顫,但他卻一點都不著急,像是用鋒利的尖爪戲耍老鼠的貓兒,儘情的享受著她飽受折磨的過程。
衿帶扯落,她繃緊了手臂,顫顫巍巍的將衣襟褪至肩頭,便猶如與他初見時,那珠簾後的美人一般,露出光潔如玉的脊背。
司徒聲走回了狐皮毛毯上,他坐回原位,扔出硯台墨石:“硯墨。”
林瑟瑟垂首望著硯台,左右打量一番,卻不見清水,她遲疑片刻:“水在哪裡?”
他輕笑一聲:“在你身上。”
林瑟瑟起初並未聽懂,直到抬頭瞧見他意味深長的眸光,才驀地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耳根紅的滴血,腦袋埋進頸間,仿佛隨時都要轉身逃走似的。
正當她無措之時,隻聽見‘哐當’一聲,她下意識的抬眸,卻見他將掌中的白玉酒壺扔了過來。
“用這個。”
她望著通體溫潤的白玉酒壺,不知怎地,眼前突然閃過她進殿時看到的那一幕。
酒水從壺嘴中一瀉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線條流暢的落入他殷紅的薄唇之中。
這玉壺之中,是他方才喝過的酒水,也不知他有沒有對嘴喝過……
林瑟瑟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早知會遇見這種難纏性惡的反派角色,她還不如輪回七世去受苦受難。
她隻恨自己當初手賤,一廂情願愛慕文昌帝君便也罷了,卻在文昌帝君下凡曆劫時,私自改動帝君在人界的命格,致使文昌帝君曆劫失敗。
若非如此,文昌帝君也無需重新下凡曆劫,她更不會因為觸犯天庭條規,被貶到此地來活受罪。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眼中含著淚水,往硯台中倒入清澈透明的酒水,用手中的墨石一點點硯著墨,很快便磨出了炭黑色的墨汁。
司徒聲氣定神閒,手中執起小狼毫,潔白的筆尖蘸上墨汁,手法熟稔的微抬手掌,將狼毫毛尖落在她的肌膚上。
膚若凝脂,宛如壁玉。
她的脊背在顫抖,哆嗦的不成樣子。
他勾起唇角,筆尖微轉,冰涼的墨汁在肌膚上緩緩暈染,他慢條斯理的勾勒著圖案。
許是她哆嗦的太厲害,讓他幾次都下錯了筆,他眸色微沉,帶著薄繭的掌心覆在她的肩頭,按住了她打顫的身子:“彆動。”
林瑟瑟倒是不想動,但她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
想她在天庭活了幾萬歲,也隻是在心底偷偷暗戀過文昌帝君,平日裡連和男人牽手都沒有過,哪裡見過這等陣仗。
根根分明的狼毫,紮在身上又癢又疼,就像是有一根帶著小刺的羽毛在輕撓著她的腳心。
每一次落筆,她的心跳便如擂鼓般砰砰作響,隻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氣。
倒不如他拿個刀子來剜她的血肉,刀刀出血,便是如此也比這來的痛快。
她蔥白纖長的手指,死死攥住身前的衣襟,像是承受極大痛苦一般,緊蹙著一雙罥煙眉,額間隱隱有青紫色的筋脈凸起。
這是一場漫長而又無止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