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厚的一遝照片,有池小天工作的時候的,小年輕要擺貨,清理櫃台,他用冷水洗抹布,手指凍得通紅;池小天靠著收銀台啃麵包,似乎是有人喊他,他抬頭,恰好對上了鏡頭,柔軟的臉頰鼓起了些,褐色短發打著卷兒,顯得很乖;池小天狼吞虎咽的在啃紅薯,燙的呲牙咧嘴……最後一張是一老一少站在一塊吃關東煮,但小年輕顯然很開心,神情鮮活而柔軟,眼睛都彎成了一道。
池小天瘦了,換上了便宜的衣服,似乎沒之前那麼好看了,又似乎更好看了。但他明顯成長了點,他過的不好,但又沒那麼不好。
沈縱撫著最後一張照片,指腹落在了池小天的眼睛上:“他還不肯回來?”
高特助唱的白臉,時不時勸池小天回來。
他沒敢說池小天的原話,委婉道:“池少爺暫時沒這個打算。”
沈縱想不到池小天這麼嬌氣的孩子竟然也願意為了彆人吃苦,他笑了下,溫和的像位有禮的紳士:“你想知道他願意為宋宜做到哪一步嗎?”
高特助喉嚨一哽。
他不想知道,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沈縱想知道。
他放開資料,自言自語:“我很好奇。”
高特助:“……”
為池少爺禱告,祝池少爺一切安好。
阿門。
生活大概就是這樣,當你覺得它不能更糟的時候,它就是能更糟。挑剔的顧客,龜毛的房東,工作上接連失誤,對他一直很和善的老板娘都有點黑臉了,似乎是走了水逆,池小天想買份炒麵,隻有兩個人的隊突然就多了起來,排到他剛好賣完最後一份。
一連好幾天,池小天負責的工作又出了問題,多加了一個多小時的班才弄完,等他出來,天已經黑透了,他又餓又冷。
街口的儘頭還是烤紅薯的攤位,老大爺已經和池小天混熟了,看到不太精神、很喪的池小天,他把特意留給池小天烤紅薯遞過去,在池小天埋頭吃的時候,問了一聲:“孩子,怎麼了?”
不問還好,老大爺一問,池小天徹底繃不住了,眼淚刷一下湧了出來,哇一聲哭了:“我好累,我好餓,我還好倒黴。我工作老是出問題,他們都罵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淚水越湧越凶,他哭得簡直撕心裂肺。
老大爺接住哭的難過的池小天,沒說什麼。都要長大,都在負重前行。哭過後就好了。
池小天嚎了好一會,到哭不出來了才不好意思的抬起頭:“我……”
這麼大個的人了還哭,很丟人的。
老大爺拍拍池小天的肩:“沒事了?”
池小天破涕為笑:“沒事了!”
又過了幾天,還是很不順,池小天開始期盼下班,和老大爺一起吃魚餅,走那一條長長的、黑漆漆的路。今天他下班早了,七點多。
他蹲街口等老大爺,八點、九點……十點,十一點多。
池小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小,到最後,他自己去買了魚餅,大口大口的吃著,一邊吃一邊哭,哭的很慘,他想爸媽了,他想宋宜,他想自己的那些狗腿子,他甚至開始想沈縱了。
也許,回去、回去就不用這麼累了。
彆的不說,係統就佩服池小天這演技,一邊哭一邊吃魚餅這段絕對可以載入影視,放進教科書了:“魚餅好吃嗎?”
池小天瘋狂點頭:“好吃!滿分九十九,我給它一百,多的那一分我讓它驕傲驕傲。”
係統:“……”
它隻能道,“挺好的。”池小天心態很好,換成一般人大概真的崩潰了。
沈縱是真的變態。
池小天看了眼天:“要是我就等後天再讓老大爺離開。”
係統:“?”
它不太懂,“你說什麼?”
池小天站起來,把垃圾丟進垃圾桶,他氣不太順,說話嗡裡嗡氣的,“後天晚上有雨,很大。”
到時候他絕對頂不住。
係統突然覺得池小天也挺變態的。
它沉默了會,乾巴巴的:“……哦。”常常因為不夠變態和周圍格格不入。
次日,池小天仍舊早起去上班。
崩潰是崩潰,但不工作就會連飯錢都沒有。
“隻有巧克力是嗎?”這是超市裡最貴的牌子,池小天偶爾會頂替一下收銀員的工作,他忙的沒抬頭,“二百八十七,刷卡還是現金?”
沒人出聲,他抬頭,怔了下。
是宋宜。
衣著得體的青年圍著駝色圍巾,眉眼似遠山般俊秀:“刷卡。”
池小天低頭:“好。”
煩勞的工作使然麻木,有段時間沒見,感覺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沒去找宋宜,一是不確定宋宜會不會接受他,二是覺得找宋宜也沒用。
他也不想在宋宜麵前這麼難堪,事實上,他現在就很想哭。
心頭酸麻,頭一次感到了無處可逃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