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珩還得回去。
臨走前,他把池小天抱的很緊,緊到池小天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不知道這是愛還是恨,衛珩也沒說,他站了起來,踩著黎明,走出了院子。
池小天還蹲著,
少年收攏了膝蓋,長長的睫毛半卷,神情難辨。
係統以為池小天是在難過,它難得有了次良心:“你還好嗎?”
“不好。”
池小天蹭了下自己的臂彎,白皙的小臉柔軟,聲音卻有絲痛苦,“淦。”
“我腿麻了。”
“他也不知道拉我一把。”
“太淦了!”
係統:“……”
它提醒了一聲,“有人過來了。”
綠書一向起得很早,她看到了似乎在外麵待了很久的池小天,霧氣濕潤了他的發尾和眉眼,顯得有些氤氳,他出落的越發好了:“小天。”
他們的地位雖然不高,但接觸的都是達官顯貴,池小天跟衛珩來往的事,也就他自己覺得瞞的很好而已,她走過來,憐愛的揉著池小天的腦袋,“師傅說這裡情況不大好了。”
池小天仰起臉,有些疑惑。
——所以呢。
“我們要搬走了,就在這月底。”
綠書也舍不得這裡,剛安定了兩年又要走,“這幾天院裡就要收拾東西,師兄們管著就行……你今個就不用練功了,好生在房間裡待著,旁的也不用上你,不添亂就成。”
池小天怔了下,他拉住綠書的衣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們要走了。”
綠書又重複了一遍,她低聲道,“師傅說這裡可能要打起來了。”
池小天抓著綠書的衣服漸漸捏緊:“去哪?”
跑路這件事他不陌生,他跑了好幾次了,有師傅師兄在,路途就是顛簸點,也沒什麼事。但他們可以跑,衛珩呢?
他逃來這裡前有幾個玩伴,但現在一個都沒剩下了,天南地北,誰知道他們都去哪了?說不定已經死了。
綠書也有些惆悵:“應該是往南邊跑。”梅師傅有交好的友人。
她知道池小天惦記的誰,盯著他的眼睛,“彆想太多,隻要咱們一大家子還在一起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是不是?”
池小天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
他覺得說話有些困難,但綠書姐姐盯著他,非要一個答案,二選一,他肯定選的是:“……是。”是家人。
是梨園的師傅師兄,是一直照顧他的綠書姐姐。
很多事,其實沒得選。
綠書知道池小天難受,她攬過池小天,像是母親抱著孩子那般:“都會過去的。”她拍著他的背,“……都會過去的,會好起來的。”
會嗎?
池小天不知道,他覺得自己應該哭一哭的,但他哭不出來。
他在發抖。
綠書像是不知道一樣:“早飯想吃什麼,要不要吃些甜的?左師兄前倆天買的棗糕還剩下了些,我偷偷給你藏起來了兩塊,我等下給你拿過來,吃不吃?”
池小天的聲音很小:“吃。”
綠書笑了下,她看著池小天:“吃甜的好。”
“吃甜的甜甜嘴就不會覺得苦了。”
*
*
衛後賢沒能回來,槍傷惡化,傷口潰爛流膿,他死之前望著東三省,他護了半輩子的地方,最後伸了下手。
他的副官進來的第一眼還以為衛後賢還活著,因為執念和難以釋懷,衛大帥的表情還栩栩如生,他像還在發號命令——進攻!
進攻!
打回去!
衛珩雖然不大喜歡衛後賢,但也沒想到這個老頭子會死,他娶了第十九房姨娘還沒多久,怎麼就能死呢?
但衛後賢就是死了,他給自己的親爹收斂遺容:“帶屍體回去不方便……主要是浪費錢,要不就把你原地葬了吧。我看你好像有些不服,怎麼,覺得我不孝順?有本事你自己站起來走回去啊。沒本事,沒本事就得老實認了。”
靈堂肅穆,棺材邊擺著幾幅花圈。
衛珩沒想跟他老子好好敘舊,他得儘快帶他老子回去:“合棺,起靈。”
東三省情況危急,外麵人蠢蠢欲動。
沒人動。
衛後賢的人沒動,衛珩帶來的人也沒動。
衛珩像是明白了什麼,他抓著棺材,手背繃出青筋:“合棺!起靈!愣著做什麼,都他媽給老子動起來!”
嚴哲上前:“少爺。”
衛珩跨步,一個肘擊搶了嚴哲的槍,迅速給子彈上膛,他指著嚴哲的腦袋,聲音嘶啞:“我娘還沒走,我要回去接我娘。”接個屁的棺材,他們是想把他騙過來一起跑路。
東三省保不住了,至少不姓衛了。
嚴哲沒有動,他也有些悲傷:“這就是夫人的意思。”
衛夫人讓他們帶著衛珩走,由她留守。
衛珩暴怒:“狗屁!”
嚴哲低頭,但還是沒讓路:“這確實是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