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自己掉了下來。
按理說不該這樣,但它就是掉了下來。
其背後或許隱藏著什麼,但池小天沒有時間去探究了,他又看了下手機,跑著去便利店還來得及,俯身,他的背彎起的弧度都很柔軟。
他實在有些瘦,那雙洋娃娃似的眼睛又過於漂亮,亞麻色的發很蓬鬆,有些鬆垮的棒球服襯他有些羸弱。
脆弱的、需要被嗬護的。
池小天撿起鑰匙,他跑得有些急,燈依次亮起,小花園裡驚起了些蟲鳴聲,下霧了,月亮忽然拔高,但朦朦朧朧的,像是籠了層輕紗。
係統還在驚叫:“是他吧,絕對是他吧。”
竟然還提醒池小天帶鑰匙。
池小天打工的地方不遠,隔著兩個街區,走路要十來分鐘。
夜色濃稠,像一團攪不開的濃霧,穿過街角,光赫然透了過來,暖光黃橙橙的,池小天呼氣,到了。
幸福便利店。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交班的店員是個阿姨:“小池?”她胖乎乎的,臉有些圓,一雙手跟發麵團似的,很柔軟,“怎麼跑著來的。”
她絮絮叨叨的,“不用這麼急。”
池小天有些社恐,非常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他這種性子應該不會想來當營業員,但前段時間他頹廢的有些久,存款見底了。
他的臉白皙,睫毛又卷又翹,就是聲音有些冷:“我來接班。”
這種冷很容易打擊人的熱情。
高姨訕笑了下:“那行。”她把圍裙摘下來,“那我走了。”
池小天掐手心,強迫自己對上高姨的眼睛:“嗯。”
高姨的女兒今年上高三,眼見要下學了,她得去接,騎上電動車,臨走前,跟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留著燈。”
她騎遠了,聲音有些飄忽,“彆讓燈滅了。”
池小天看過去。
高姨恰好轉過街角,電動車的尾燈閃了下,緊接著就消失在了霧裡。
霧好像越來越濃了。
池小天不自覺摸胳膊,有點冷,他低頭,喃喃,係統豎起耳朵去聽,聽清了。
“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
係統:“……”
它提醒池小天道,“這是靈異世界。”
池小天倚在櫃台上,開電腦放起了新聞聯播,伴隨著熟悉的BGM,主持人字正腔圓的音調響了起來,不徐不疾的嗓音循環在了不大的小店裡。
彆說,很令人安心。
這附近有三個街區,好像是要被開發了,有房地產商要建樓,光是今晚,就有三波民工進來休息。
除此之外,就是幾個零散的上班族和下學的學生。
以前還挺熱鬨的,客流量也大,但最近,人們都潛意識避免夜晚出門,池小天也樂得輕鬆,趁著沒人,他還睡了會。
說是早八,但池小天一般七點半就交接了。
太陽升了起來。
街道亮堂堂的,人穿梭在巷子裡,朝氣、煙火氣喧囂。
池小天其實更喜歡深夜,沒人使他安心,但七八點正是人潮洶湧的時候,他就是走得偏也迎麵撞上了幾波人。
他有些無所適從的低下頭,步伐匆忙。
一直到老宅這邊,爬山虎鬱鬱蔥蔥的,草木翠綠,清幽宜人。
池小天稍稍安心,隨即掏鑰匙開門。
門有些舊,但開門的時候不會響,池小天走了進來,他不會做飯,這幾天都吃得便利店的速食。
塑料袋被擱置在了桌沿上,雞蛋火腿三明治、韓式炸雞,還有一罐冰可樂,都是速食,不但沒有溫度,甚至是因為放在保鮮櫃裡儲存的,都有些冰。
池小天換了拖鞋,去洗了手,打算隨便吃點就去睡覺。他拉來椅子坐下去,去拿三明治,這款三明治很好拆,塑封一拉就可以吃了。
但今天他拉了好幾下,塑封都死死的黏著,一動不動。
池小天有點茫然,又有點頹廢,他垂下頭,靜靜的坐著,眼珠子又泛起了霧。
係統在叫:“臥槽臥槽。”
池小天也隻是麵上憂鬱,實際上他比係統更驚慌:“他想乾什麼,他想吃我的三明治嗎?”
廚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池小天看了過去,微波爐似乎故障了,自顧自的轉了起來。他怔了下,遲緩的站了起來,關上了微波爐。
他剛要離開。
微波爐又轉了起來。
池小天望著微波爐,睫毛垂了下來,似乎是有些失神,良久,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去把三明治拆開,裝進盤子裡,放進了微波爐。
大火叮兩分鐘。
雞蛋芯被烤化了,抿在舌尖,暖融融的,池小天咬著咬著,眼淚就刷的掉了下來,他的睫毛很翹,眼淚跟露水似的沾到了睫毛上。
晶亮、又細碎。
他似乎沒發覺自己在哭,仍然在吃那個三明治,軟綿綿的腮幫子鼓鼓的,像某種溫吞無害的動物。
池小天跟他的戀人交往很久了,以前都是他的戀人照顧他的。
那個人不許他吃生冷的東西。
……
池小天不是很聽話,那個人走之後,他總是得過且過的活著,蒼白的臉,細瘦的背,他蹲著,淚水沾滿了一臉。
塵封的記憶好像被衝破了封印,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道模糊的聲音,“最高檔,叮兩分鐘。”
池小天總是儘量遺忘他去世的事實,但隻過了半年,他卻好像連他的聲音都記不清了,他塞完了整個三明治才站起來。
哭完了人就好多了。
池小天去洗漱,上床去睡覺。
池小天已經走了,地板上卻留下了一團水漬。一道稀薄的影子在原地浮現,灰蒙蒙的,似乎就是一縷霧,勉強能看出來個人形。
那道影子佇立良久,直到正午,日光大盛,才怦然散開了。
說哭就哭,還哭的我見猶憐。
係統誇池小天:“你演技好棒啊。”
池小天含蓄道:“一般一般。”沒等係統再說,“剛才原主的情緒衝的有點厲害,我沒控製住。”
係統:“……”
它呸了一聲,“我還以為真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