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明白了自己成了誰。
明白了,姑姑為什麼再也回不來了。
沒事的時候,她就會看望皇姑父,這些年來,姑父變憔悴了很多,可在她眼裡還是一樣的溫柔漂亮,還會給她講姑姑的故事。
說姑姑十歲登基,勵精圖治,說她在她出生那年如何領著劍南鐵騎,剿滅南羌,一樁樁一件件,在她心中播撒下了未名的種子,開出了宏大的花朵。
她說,她也想成為姑姑那樣的的人。
姑父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阿芷一定可以的。”
可是阿芷好像不可以。
十歲的時候,父親立了弟弟為儲君,她不解的問姑父為什麼。
因為她記得姑父和她說過,父親成為帝王隻是因為他除姑姑之外的長子,並不是因為他是個男人。
她說:“我是姐姐,為什麼父親不立我為儲君呢?”
姑父苦笑著說:“大約是你太像你姑姑了。”
……
漸漸的她明白了,父親不喜歡她太像姑姑,更希望她像母親那樣,安守本分,困守深宮。可父親越這樣,她就越想證明自己。
勤耕不輟,焚膏繼晷。
不曾有一日懈怠。
弟弟背不出來的詩句,她可以背出;講不出來的策論,她也可以闊談。
可母親卻勸阻她,讓她不要鋒芒太過,隻會自毀自傷。
想要的,不能說。想說的,不能看。
可她偏偏心有不甘,想要與天爭命,妄圖握住天權。
要爭。
隻有爭了,才能說出口,喊出聲。
一直爭到了十六歲,父親想將她嫁人了,流水一樣的世家公子從她麵前過去,可她卻說,她要像小姑姑那樣招一個駙馬,然後打仗做官。
父親震怒。
鎮國公主府早已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摁不下,拔不出,如鯁在喉,一觸即痛,即便那是他的妹妹,是他曾經幼年時一直愛護、珍視的妹妹。
爾後,她便被父親日日困守在宮中,等著他為她尋個從沒見過的人成婚生子。
她反抗了很多次,逃跑了很多次,可不論怎麼,都跑不出這層層的禁宮,於是她便每日在自己宮中讀書、練武,希望有一天父親能把她放出去,她到時自會證明,她並不比弟弟差。
可到不了她證明的時候了。
等她真正可以走出這禁宮的時候,便是要和親叱蠻。
那把火,倏忽的被撲滅。
她哭了,也求了,向父親低頭,向所有人低頭,可是沒有任何用處。
小時候會把她放在肩頭逗她開心的父親,此刻身著龍袍,高高在上,目光冷漠的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物品,而不是他的女兒。
他喊著她冷冰冰的封號,說:“宜光,這是你的職責。”
她恨恨的攥緊拳頭,想,她叫宣芷與,不叫宜光。
……
山水迢迢,離家而去。
母親哭,弟弟也哭,可父親站在城樓上,不曾發出一言。她想,最好,最好她的付出能換來中衢的安定。
換下中衢之衣,著了他族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