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活寶故意的,他們心裡有怨氣。
王家屏入京,雖然沒見到王崇古,但正好碰到了王謙,王家屏跟王謙打了個招呼,不讓這倆弟子在京師鬼混,王謙一聽就滿口答應了下來,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很快王謙就給京師的酒樓們打了招呼。
萬文卿和伍維忠這倆和尚,隻吃素的。
萬文卿、伍維忠趁著王家屏去了解刳院,就偷偷溜出去太白樓,然後狠狠的吃了幾口素的,還不如不吃,不吃還沒念想,這一吃,徹底壞事了,反倒是心心念念,所以這這般作怪。
對於新事物,王家屏還是能夠接受的,他又不是刻板守舊的老古板,更不是法三代之上,信奉萬世不移之法的賤儒。
都是很新鮮的體驗,讓他切實的感受到大明的變化。
“老師,這都察院的禦史,也給百姓們申訴了不少的冤情,那什麼時候這挑水事兒,才是個頭兒啊。”萬文卿對這件事的結果還是比較關注的。
“彆問我,我不是你們的老師,去去去,去勾欄聽曲。”王家屏不耐煩的甩了甩手說道:“去問姑娘們,她們知道。”
“彆介啊!”伍維忠樂嗬嗬的說道:“教不嚴師之惰,我們倆出去要是出去丟人,也是丟老師的麵子啊!”
“當初就多餘起那個愛才之心收你們為弟子!”王家屏扶額,他已經後悔了,當初就覺得這倆人很能乾,結果收了弟子,才發現,沒有上進心還喜歡去青樓,去青樓可是生活不檢點,要被清流罵的。
王家屏思索了一下說道:“都察院的禦史想不挑水,得雞吃完了米山,狗舔完了麵山,火燒斷了銅鎖。”
“老師的意思是,永遠不可能嗎?”萬文卿看過西遊記,當然知道這個話的意思,鳳仙郡的太守得罪了玉帝,玉帝不給降雨,而且還設立了三個不可能完成的條件,才可以下雨。
伍維忠幸災樂禍的說道:“是真的慘,挑水好玩啊,我去看了,挑,挑不動隻能抬,兩個人一天得跑好幾趟才能抬滿,嘖嘖,沿路百姓倒是見怪不怪,可這外地入京的,都要去瞧個熱鬨去。”
“估計得一直挑下去了,陛下還不準因為這個致仕。”王家屏也是滿臉笑意的說道。
萬文卿眉頭緊鎖的說道:“那禦史還肯為百姓伸冤嗎?反正伸不伸冤,都得挑水。”
“你終於開竅了,看到了問題的關鍵。”王家屏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他解釋道:“都察院禦史越是為百姓伸冤,就越得挑水,哪怕陛下不是為了出口惡氣,為了這伸冤的事兒,陛下也樂意讓他們奔波一番。”
“這不對啊,伸冤就是為了聖眷,得到了聖眷,聖眷越多,聖眷越少?”伍維忠立刻明白了其中吊詭的地方,聖眷越多,反而對於禦史們而言,聖眷越少,越不可能得到寬宥。
萬文卿立刻搖頭說道:“但禦史作為個人是可以升轉的,所以,伸冤越多,脫離苦海的速度就會越快,並不是聖眷越多聖眷越少,而是聖眷集中在個人的身上。”
“然也。”王家屏點頭說道,聖眷沒有消失,隻是集中在了願意為百姓伸冤的禦史身上,這就是這個熱鬨能夠一直看下去的原因。
王家屏得到了宣見,他回京述職,大明皇帝自然要親自見他,不過見麵的地方,卻不是在通和宮,而是在皇家格物院,雖然都是禁苑,但也是不是一個地方。
王家屏帶著萬文卿和伍維忠來到了皇家格物院內,這也是他們三個第一次來到皇家格物院之內,入門就是行之者一,信實而已的影壁牆。
信實二字朱載堉已經在格物報上詳細解釋過了,大膽的假設,小心論證,符合實踐,如果不符合實踐,則推倒假設。
王家屏來到了藏經閣,這是皇家格物院中軸線上,最高的建築,高達六層,裡麵以鋼混結構進行了單獨的區分,也就是說,即便是失火,火勢也不會蔓延到整個藏經閣。
而書籍全都被保存在一個個抽屜裡,這些抽屜,同樣是鐵質的。
“這裡是不是除非刻意縱火,是不是不會失火啊?看這個架勢陛下這防人之心很重。”萬文卿嘖嘖稱奇的說道。
王家屏歎了口氣,這去麵聖的路上,前麵就是領路的大璫,就敢這麼胡說八道,看起來是真的不想進步,他搖頭說道:“你可以試試。”
“還是算了,腦袋重要。”萬文卿聽王家屏說起了那一屋子的張四維,腳都在打哆嗦,那可是一屋子!這是一個很奇怪但很現實的計量單位。
皇家格物院的藏經閣不是木質結構,並且對書籍分門彆類的進行保存,這到底在防範誰,不言而喻,自然是成千上萬的張四維。
藏經閣牆壁上的射擊孔,就是陛下的防範之心。
朱翊鈞已經抵達了皇家格物院,這次朱載堉又要獻祥瑞了。
皇叔朱載堉總是給大明皇帝帶來無數的驚喜,而這一次也不例外,在揭開紅綢布之前,朱翊鈞也不是很清楚皇家格物院到底搗鼓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皇帝日理萬機,行程非常的緊張,而且因為王家屏從廣州入京敘職,這個極南之地的向心力,也需要維持,所以朱翊鈞選在了皇家格物院。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家屏領著兩個弟子,五拜三叩首行了大禮。
“免禮免禮。”朱翊鈞看著王家屏笑著說道:“王愛卿前天去了解刳院嗎?”
“是。”王家屏趕忙俯首說道。
“朕還記得當初你和範應期一起給朕授課的樣子,物是人非,現如今你在廣東做巡撫,他在解刳院裡封閉了自己,王愛卿在海貨衝擊之地,定要時刻謹記範應期的教訓。”朱翊鈞滿是遺憾的說道。
範應期很有才華,和王家屏同為葛守禮的門生,本來前程似錦,生生的壞在了這個阿片之上,即便是現在戒了,一切都晚了,他已經變成了那樣,造化弄人。
“臣謹遵教誨。”王家屏對範應期,也隻有怒其不爭,好好一個人,毀在了這種事兒上。
“去就去了,不必擔心賤儒狺狺狂吠,那麼我們一起來看看皇叔,又折騰了一個什麼寶貝疙瘩吧。”朱翊鈞示意王家屏帶著弟子落座。
萬文卿和伍維忠,沒有膽子在陛下麵前說胡話。
朱載堉、焦竑、張嗣文、李開芳、黃子複等人鄭重見禮,這都是皇家格物院的人才,大明格物方麵的頂尖人才。
朱載堉站了出來對著所有人說道:“上一次,我們說到了,世間萬物都是由更小的蟲子,或者說是分子構成的,熱量越大,則分子越活躍,很多物體在不斷的加熱後,會融化成液態,金銀銅鐵玻璃皆是如此,而液態進一步加熱會變成氣態。”
“而鍋爐做好密封後,可以得到更高溫度、更快速的蒸汽,再加上安全泄壓閥,讓鍋爐不至於因為過多的蒸汽而爆炸,這引發了我們一個思考。”
“這些個微小的我們無法用眼睛看到的分子,是不是可以壓縮呢?強行將它從氣態壓縮到液態,從液態壓縮到固態?”
“我們開始了實驗,對空氣開始加壓,試圖逼迫這些氣態的分子,重新抱在一起,但我們失敗了,加壓會進一步加熱氣體,在我們的計算中,至少要降低到零下近百度的地步,才能完成液化。”
“我們對氣態的加壓都無法實現,因為我們既得不到更低的溫度、也得不到更大的壓力,但我們的實驗不是沒有任何成果的,我們發現,相比較氣體,液體似乎更加難以壓縮。”
“我們發現,液體中的任何一點受到外力,都會均勻的、瞬間的、無任何損失的傳遞到液體的每一個角落。”
朱載堉說完,拉開了第一個紅綢布,紅綢布下是一個類似於連通器的厚重玻璃瓶,瓶子裡裝著琥珀色的魚油,厚重的雙頭龍玻璃瓶,裡麵不是水,而是油。
“這是一個重為一斤的砝碼,我們將砝碼放在左側,大家請看,左側液麵下降,右側液麵上升,這個時候,我們在右側放一個相同重量的砝碼,左麵的液麵恢複到了原來的位置,並且兩邊達到了平衡。”
朱載堉做了一個很簡短的一眼就能看的明白的實驗,兩個砝碼的上下移動,證明了力在液體之間傳遞。
這可以用於傳動。
熟悉朱載堉的朱翊鈞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隻是如此簡單的演示,朱載堉頂多寫一份格物報專題,而不是大動乾戈的把皇帝叫到跟前來。
“很容易理解對吧。”朱載堉拍了拍手,這一次讓他很開心,因為在場所有人的都看明白了他要表達的內容。
朱載堉笑容滿麵的說道:“我們很早就知道了,壓力作用效果和麵積有關,比如釘子的一頭是極為尖銳的,所有的兵器都需要開刃,有走街串巷的走卒販夫沿街磨剪刀,因為刀不夠鋒利,不太好切剪東西,我們之前對水泥進行標號的時候,就是以陛下一腳為單位。”
“停!打住!一腳就是一腳,不用刻意強調朕的一腳!”朱翊鈞當初強烈表示了反對,標號才從皇帝的一腳,改為了一腳。
“皇叔請繼續。”
“腳為單位,我們采用的麵積是陛下的鞋的麵積。”朱載堉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把右麵擴大麵積會發生什麼呢?”
朱載堉拉開了第二個紅綢布,他笑著說道:“這是一個密閉的容器,我們進行了密封,右邊的麵積是左邊的兩倍。”
“我們同樣拿一斤重的砝碼做實驗。”
朱載堉將兩個一斤重的砝碼放在了左右兩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左邊並沒有恢複原來的高度。
“很神奇對不對?”朱載堉又拿起了一塊砝碼放在了右麵,他笑著說道:“右麵麵積是左邊的兩倍,需要兩個砝碼,才能保持平衡,如果右邊麵積是左麵的十倍呢?是不是需要十個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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