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都是這些勢要豪右,害苦了朕!(2 / 2)

朱翊鈞本來打算嘗試下魚膾,也就是生魚片,結果被張宏攔住了,陛下不能吃,大醫官龐憲也在阻止。

誠然,海魚不是淡水魚,理論上海魚的寄生蟲不能在人體生存。

“陛下,三國的時候,有個廣陵太守陳登,心中煩悶無比,麵紅耳赤,不能飲食,求華佗醫治,華佗以藥為引,陳登吐蟲三升,皆赤頭,首尾動搖,時人大驚,問起緣故,華佗說:多食生膾所致,三年必亡,陳登果三年而死。”

“當真是,華佗無奈小蟲

何。”龐憲講了個三國時候的故事。

皇長子朱常治目瞪口呆的看著龐憲,吐蟲三升?!這是什麼可怕的場麵。

“陛下,長崎總督府隨扈徐渭的醫官奏聞,倭國最嚴重的就是血吸蟲,真的有了這些問題,臣沒本事看好。”龐憲直言不諱,陛下要吃可以,出了事兒他就跑,看都不用看。

治不了、沒救了、告辭。

“不吃不吃。”朱翊鈞被龐憲給說的頭皮發麻,立刻表示惜命的自己,不會吃生魚片,淡水魚、鹹水魚都不吃,這年代,對寄生蟲,的確沒什麼辦法。

朱翊鈞放棄了生魚片,雖然聽說鮮美可口,一如他放棄了嘗鮮高麗姬和倭國遊女。

大明皇帝在南巡,潞王在胡鬨,而倭國此時,正在內憂患外之中,被火藥刺殺久未露麵的織田信長,終於再次公開露麵,而且一露麵,就搞了一個大熱鬨出來!

織田信長頒布了《檢地法》。

該檢地法要求使用統一的度量衡工具,對全倭國的土地進行清丈,厘清地籍歸屬,依據土地豐沃、降水、收成等不同條件,進行分類,以土地具體情況,確定進貢、征兵等事兒。

織田信長要求,寺院、大名的莊田也要進行檢地,同樣規定具體稅負標準,所有的僧侶和大名也都要征稅,都要遵循一公二民的基本稅率,不得進行額外征收。

不肯遵守,則討伐。

這一下子,織田信長幾乎站在了所有的肉食者的對立麵,但他還是要做,即便是麵對數次刺殺也要推行。

這個檢地法一出,舉國嘩然!

比較奇怪的是,織田信長的反對者,毛利輝元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並且以此為理由,聚集反對者進行反抗,而是選擇了沉默。

毛利輝元的沉默,讓所有人都認識到了,織田信長和毛利輝元可能達成了某種默契。

萬曆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來自毛利家和織田家的兩條小船,在夕陽西下的時候,駛入了長崎海灣,這看起來是兩艘普通的倭國商船,畢竟毛利家和織田家,都和大明長崎總督府保持著密切的商貿往來。

但這兩艘船上的背後,是長崎港外海麵上的兩個巨大的船隊,毛利輝元和織田信長的水師可謂是傾巢出動,這次傾巢出動不是為了攻伐長崎,而是為了防備彼此。

這兩艘小船的乘客,是毛利輝元、織田信長本人,他們來到長崎總督府,親自談判,關於戰爭、關於檢地法的推行、關於糧食危機、關於寶鈔。

這兩個生死仇敵,能坐到一桌上談一談,就不得不提到長崎總督府給的保證了。

長期總督徐渭保證:在長崎總督府的談判,絕不會發生任何刺殺,一旦任何人在談判中被刺殺,那麼發動者一方,就是長崎總督府的敵人。

長崎總督府有牙兵客兵4000人,長崎行都司大阪灣守禦千戶所有軍兵4500人,四月份大明將會從浙江九營調動4500人對長崎總督府的兵力進行補充。

一旦長崎總督府徹底站在了誰的立場上,誰就必然會成為了贏家。

織田信長聽聞長崎總督府有了調節矛盾的想法之後,大喜過望,在出發之前,頒布了檢地法,而後迅速趕到了長崎,織田信長從來不怕死,他怕的是大誌未竟。

“說起來也是可笑,以前,我隻想做好尾張國的國主,現在,我希望倭國變得更好。”織田信長見到了長崎總督徐渭,露出了一個十分真誠的笑容繼續說道:“無論這次談判結果如何,我都要感謝大明希望為倭國帶來和平的意願。”

“李指揮,再次感謝你在本能寺之變時,派兵援護。”

織田信長不求這次能談出什麼好的結果來,但大明這份意願,還是讓織田信長感激不儘。

能坐到一起談一談,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倭國因為戰亂缺糧缺的厲害,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白銀的提煉,你們打成什麼樣,我們不管,但白銀的提煉,絕對不能因為戰爭,有任何影響。”徐渭再次表明了立場,之所以叫他們都到長崎來談判,大明也有自己的訴求。

倭國缺糧,已經缺到了影響白銀流入大明的地步,這個時候,長崎總督府無論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了。

本來徐渭、孫克毅判斷,這是短期的缺糧,等到糧食收獲的時候,就不會缺少了,但隨著時間的發酵,事情變得越來越難以控製,百姓一揆越來越嚴重。

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倭國地麵發生了超過二十三起百姓一揆,揭竿而起的動亂,甚至在石見銀山也有發生,白銀的開采停止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開始緩慢恢複。

到這種地步,長崎總督府不得不出麵了。

“理應如此。”織田信長落座。

“織田關白,上次刺殺之事,我的確是凶手,刺客的確是我派去的,但我們都清楚,織田信孝,因何而死。”毛利輝元說起了上次他派刺客刺殺的事兒,這件事讓他非常鬱悶。

在倭國,派人刺殺非常非常的常見,大戰之前,派點刺客就像是戰爭禮節一樣,但刺殺成功卻不多見,都是意思意思,毛利輝元就是隨便派了幾個人,誰能想到刺客能真的走到織田信長麵前,還一槍把織田信孝給打死了?

毛利輝元倒是無所謂的說道:“當然,人的確是我派去的刺客殺的,你非要跟我死戰到底,我奉陪就是。”

“談國事不談家事。”織田信長倒是極為平靜的回答道。

“毛利輝元,你陰結陳繩,在圖謀我大明的水肥工藝?”徐渭看向了毛利輝元,

說起了京師送來的邸報。

毛利輝元出價三百萬銀,向大明內鬼購買大明水肥工藝,陳繩在京活動,最後被潞王給擒下,送解刳院,明正典刑了。

毛利輝元倒是頗為坦然的說道:“我是國主也是大名主,倭國缺糧如此,我圖謀水肥,也不光是為了我自己,我問心無愧,大明問責,要殺要剮隨意。”

水肥是為了提高糧食產量,毛利輝元敢來長崎,不是不怕,而是必須要來,他不來,長崎總督府和織田信長真的站到一起,他毛利輝元也是必敗,左右都有可能死,還不如闖一闖這龍潭虎穴。

彆的不提,隻要長崎總督府牽製住了他的水師,地麵進攻,毛利家根本無法抵抗。

“殺了你剮了你,你豈不成了倭國的英雄了?”徐渭嗤笑了一聲搖頭說道:“你真想要,可以跟長崎總督府說,我代你呈奏陛下,陛下不賣工藝,還不能賣你點水肥?鬼鬼祟祟,陰取配方工藝,搞成這樣。”

“三百萬銀拿來,此事揭過,不肯拿來,我就自己去取。”

公私論建立在矛盾說的基礎上,公私是一個相對概念,公囊括了更大的集體,而大明和倭國顯然是兩個集體,陳繩為了金錢背叛了自己的集體,該死,但毛利輝元為了倭國這個集體利益。

大明和倭國是兩個競爭,甚至是水火不容的兩個集體,彼此鬥爭的時候,手段儘出,也是正常,站在倭國的立場上,毛利輝元沒錯,長崎總督府真的逮捕了殺死了毛利輝元,他就真的成了英雄。

但站在大明的立場上,就必須要有個說法,那這三百萬兩白銀,就是懲罰,大明逮到了對方鬼鬼祟祟的鐵證。

“我騙陳繩的,其實壓根就沒打算付這麼多錢。”毛利輝元無奈的說道:“但此事驚擾天朝上國,理當如此。”

大明也不要道歉,隻要賠償。

“三個月必須到長崎港,陛下南巡鬆江府時,我還要為陛下獻禮。”徐渭十分明確的下達了期限。

徐渭根本不在乎虛名,他其實就一個想法:毛利輝元活著,跟織田信長或者他的繼承者之間的鬥爭,會死更多的倭人,這就是徐渭的根本目標,滅倭。

“那麼,我們來討論下檢地法吧。”徐渭攤開了手說道:“倭國被你們搞成這個樣子,你們這些肉食者,難道不痛心嗎?”

織田信長立刻說道:“所以要重農抑商,糧食都拿去釀酒,供給沿海城池的享樂,本就是戰亂,平民食不果腹,現在大量糧食被釀酒,糧價一漲,立刻就有人囤積居奇,平民也開始儲藏糧食,才導致市麵上的糧食越來越少。”

徐渭一愣看著織田信長說道:“你的意思是怪大明咯,大明開海,商貿往來頻繁,導致了倭國的糧食危機?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嗎?大明買倭國的酒了?還是大明要求倭國釀酒了?還是大明販賣倭國糧食入我大明了?”

“彆什麼都怪到大明頭上!出點什麼事兒,都找理由,找借口,這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徐渭差點被氣笑了,這織田信長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大明導致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倭國現在的農桑之事,根本撐不起商貿,海貿興起,這才會有這種亂子,所以,需要檢地法,厘清地籍。”織田信長連連擺手,哪怕是他心裡是這個想法,也不敢表現出來。

“你怎麼不直接頒布鎖國令?”毛利輝元不屑一顧的問道。

織田信長開口說道:“正有此意,我已經在草擬鎖國令,驅逐一切外人、禁止和外人通商,大明除外、禁止奉書船以外船隻渡航、禁止在外倭人回到倭國。”

“啊?你瘋了?”毛利輝元呆滯的看著織田信長,他就那麼一說,織田信長居然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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