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不補繳稅款,就傾家蕩產吧!(2 / 2)

“朕十歲那年,娘親帶著朕跑到太廟裡哭,大人哭,小孩也哭,娘親就跟朕說,這老話說,女人當家、牆倒屋塌。”朱翊鈞頗有些感觸的說道:“娘親說:這女子大多不讀書,讀也是讀寫女戒,連經史子集都不讀,大道理沒讀過,而且還不接觸外麵的人和事,根本沒什麼經驗,可不就得牆倒屋塌。”

“娘親看朕不爭氣,看大臣不附,隻好讓先生來管朕,約束朕,把天下事倚仗給先生處置,後來這國事,娘親也是能不管就不管,也不讓後宮的嬪妃們多說,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馮保最怕皇帝提及當年事,皇帝一說小時候,馮保就汗流浹背,這個時候,馮保額頭上都是汗了。

“慫樣兒,連個話也不敢說了,朕說話算話,你好好乾,朕不會翻舊賬的。”朱翊鈞笑罵了一句,堂堂帝國內相,說起舊事就這個鵪鶉樣,跟他朱翊鈞多暴戾一樣。

“陛下,臣是真的怕。”馮保有點哆嗦的說道,在皇帝麵前要說實話。

他還想著日後春秋論斷,不敢說和三寶太監鄭和一樣並排坐,至少要有個大明中興大臣的美名。

中原不厭惡宦官,討厭閹黨。

唐玄宗的高力士、明成祖的鄭和、劉永誠、明憲宗的汪直,那都是賢宦,連罵慣了宦官的讀書人也要稱讚賢德,馮保又沒有後人,他就圖個身後名。

朱翊鈞靠在椅背上,無奈的說道:“生產圖說講生產,說人是一切關係的總和,娘親的話有道理的,朕這十四年,設立了女子學堂,將校、軍兵、工匠子女,都要上學堂;而且還有了織娘,這織娘可是個好營生,賺的雖然不如男丁多,但細心。”

“上學讀書明理,做工有生產關係,知道如何處事,這劉氏鬨這麼一出,彆把朕這十四年的努力,全給毀了。”

王崇古說這件案子的時候,就說這案子和當初的官廠織娘騙婚案類似,騙婚案後,娼妓從良不得入官廠,這劉氏案後,彆搞得連之前所有的經營,全都毀了。

馮保趕忙說道:“那不能,這種毒婦,書裡都寫不出來的,陛下。”

“那倒也是,但願是個例吧。”朱翊鈞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對著馮保說道:“對了,不是還有海商敲鼓鳴冤,說自己和離,銀錢都被卷走了嗎?告訴緹帥,欠的稅不交,不給他們廢除和離書。”

“不交稅,萬萬不行。”

“臣遵旨。”馮保俯首領命。

大明的離婚各有不同,夫妻財產分配亦有不同。

歸返,就是因為意外或者變故沒成婚,女子歸還娘家,是把嫁妝全都帶回去,把彩禮退回,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放婚,則是各種原因,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或者男子有錯在先,協商之後,男子寫放婚書,讓女子重梳蟬鬢,美掃蛾眉,再尋良家,這種情況是夫妻生活多年,女子把嫁妝全部帶回,不返還聘禮;

和離,經過了協商,雙方選擇和平分手,則是中分其資財,就是夫妻財產對半分,一人一半,最早在宋朝開始推行,比如《夷堅誌》丙卷,就有一個叫王八郎的員外,嫌棄正妻人老珠黃,和離後家產對半分,之後留戀青樓,死在了娼妓的肚皮上。

七出,就是休妻,休妻女子可帶走妝奩、衣物,嫁妝不能帶走;

休妻也不是隨隨便便休妻,大明律明確規定了三不去,有所娶無所歸(女子無家可歸)、與更三年喪(為男方父母守孝之後再不得休妻)、前貧賤後富貴(糟糠之妻不可棄),若是不符合三不去,強行休妻,會被抄家。

奪休,丈夫實在是過於殘暴,或者不做事,妻子到衙門狀告丈夫,衙門審定後,判離,這種情況,女子也隻能帶走嫁妝。

義絕,就是發生刑事案件,由衙門直接審定離婚,恩斷義絕,鬨到義絕,往往就是撕破臉了,這種情況頗為複雜,往往都是具體案子具體分析,類似唐誌翰的案子,若不害人,無論放在哪個官員手裡,都得往和奸上判。

最後還有一種,就是避禍托付。

張居正死後,家人被關著餓死了十幾口人,長子張嗣文更是自殺明誌,看到張居正如此下場,晚年的戚繼光,為了避禍,和發妻王氏和離,甚至把妾室、兒子統統交給了王氏,自己孤苦伶仃、生病無錢醫治,鬱鬱而終,這就是避禍托付,這種情況極為罕見了。

所以,為了減稅和離的海商們,他們要想依照唐誌翰這個案子的判例,廢除和離書,就必須提前交完稽稅房開具的催繳稅單和罰金,才能依例廢除,不補繳稅款,就傾家蕩產吧!

在大明,唯有死亡和賦稅無法避免!

朱翊鈞回到了通和宮,詢問了皇後的情況,臨產在即,整個通和宮都很緊張,這幾年宮裡一直沒什麼喜事,朱翊鈞專門去花萼樓看了看,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前說了說話。

“陛下,前線捷報!”一個背後插著朱紅色令旗的緹騎跑到了院門前,大聲的說道:“為陛下賀,為大明賀!前線有捷音,倭寇在開城潰敗,已經撤離開城、臨清,退守漢城!”

“好!賞!”朱翊鈞聞言大喜過望,從馮保手裡拿過了捷報,認真看了許久。

戚繼光在前線,把加藤清正給徹底打崩了。

戚繼光的打法挺簡單,朱翊鈞看戚繼光打仗,總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但他很清楚,他打不出這麼漂亮的戰績,雖然排隊槍斃指揮起來非常簡單,但他還是確信,自己不是那塊料兒。

京營步營、車營、騎營、炮營輪番上陣,與其說是打仗不如說是積累實踐經驗,摁著倭寇的腦袋刷經驗,倭寇也不是沒有掙紮,各種法子都試了,可是代差的線列陣,還是過於強悍了些。

全火器作戰,比朱翊鈞想象的還要可怕的多的多,以一當十一點都不誇張,尤其是缺乏精鋼甲胄的倭寇,根本不可能接近大明軍的陣線就會潰敗。

加藤清正製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計劃,從臨清江出海,過仁川,奇襲天津州塘沽倉以及義州城,官渡之戰,曹操燒毀了袁紹的糧倉輜重,才以弱勝強!

加藤清正調遣了二百艘船,準備偷襲!

結果,倭寇剛出臨清江,就被大明水師的火炮給堵回去了,大明水師和京營,甚至打出了配合,打的倭寇隻能龜縮回去。

戚繼光從來都是先慮敗,再慮勝,從不傲慢,從不輕視任何的對手,打的時候,都是卯足了力氣,往死裡打,爭取一拳打死。

這次倭寇吸取了平壤之戰的教訓,沒有讓花郎協們率先逃跑,而是將花郎協派出吸引大明軍目光後,立刻逃竄,花郎協衝出去的時候,倭寇發動了崩撤賣溜,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回了漢城。

大明軍收複了前高麗王朝的都城,開城,以及重要城池臨清。

“娘子,喜事。”朱翊鈞笑著對門內的王夭灼說道。

“我聽到了。”王夭灼靠在門前,有些氣呼呼的說道:“吳院判也是,說什麼也不讓夫君進來,夫君這麼高興,娘子我也高興啊,卻看不到捷報。”

王夭灼喜歡前線傳回來的捷報,那是夫君最開心的時候,當然,大明軍屢戰屢勝,大明皇帝這皇位就穩如泰山,她這皇後就能安安心心相夫教子,而且兒子可以繼承皇位。

“沒事,過幾日再看也不遲。”朱翊鈞笑著寬慰道。

“產後還要恢複,得五六個月看不到夫君了。”王夭灼聲音忽然拔高了些:“哎呦,這孩子…”

“禦醫!禦醫!”朱翊鈞一聽立刻宣禦醫過來,大明有唯一一個太醫院的女院判吳漣,可是陳實功的親傳弟子。

“陛下,皇後千歲要生了,胎位很正。”吳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朱翊鈞在門前走來走去,雖然這已經是老四了,但朱翊鈞還是有點擔驚受怕,怕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關心則亂,他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聽到了嘹亮的哭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喜得千金,六斤九兩,一切順遂,母女平安。”吳漣報喜,但皇帝還是沒能進入產房,女院判吳漣的規矩有點大,朱翊鈞都得遵守。

“謝吳院判。”朱翊鈞在門外連連道謝,安排馮保給宮裡所有人發賞錢,讓馮保安排內官,帶著百事大吉盒,去給京堂百官送喜報。

而王夭灼的第二個女兒也有自己的名字,朱軒娥。

(萬曆皇嗣一覽表)

“陛下,太後又催陛下納妃嬪。”馮保看著剛剛批閱完奏疏的皇帝,小心的提醒道。

“郭嬪和王嬪,吳院判確定無法生育了嗎?”朱翊鈞麵色凝重的問道,郭雲瑤、王兮悅隨扈皇帝南下,王皇後都有了,這二位始終沒有身孕,李太後就開始催了。

馮保低聲說道:“吳院判說,缺了點天運。”

“好生優待,不要短了月俸,更不要讓宮婢欺負了,逢年過節,該叫上也都叫上,彆冷落了。”朱翊鈞仔細的叮囑著,這生不出來,在後宮地位怕是連宮婢都要欺負了,膝下無子,那更是苦楚了。

“臣遵旨。”馮保領命,陛下還是很喜歡郭雲瑤和王兮悅的,二人聽了皇後千歲的叮囑,也曾試過一起服侍,但仍然沒有結果。

朱翊鈞搖頭說道:“周德妃不是三月份剛有了身孕嗎?娘親也是吹求過急,不必催,前線打仗,不納妃嬪。”

“臣記下了,明兒個給太後回話,陛下,冉娘子已經來了。”馮保提醒陛下,該休息了,李太後的意思很明確,不納妃嬪可以,這後宮的妃子們都得忙起來。

家宅不寧的冉偲怡,來自雲南,長得好,還會點醫術,沒事的時候,就跟著吳漣學醫,算是後宮裡最喜歡醫術的人,最近周德妃又有了身孕,一直學醫的冉偲怡,也開始上進了起來。

“明天讓郭嬪和王嬪過來侍寢,再試試吧。”朱翊鈞一邊走向了盥洗房,一邊對馮保叮囑著。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朱翊鈞來到了文華殿,主持廷議。

“三堂會審的唐誌翰案,刑部有部議結果了嗎?”朱翊鈞首先詢問了案情。

“稟陛下,刑部議定,劉氏、許貞翼皆斬首示眾。”王崇古俯首說道:“陛下,唐誌翰沒有被殺害,故此是謀殺未遂,故此議定。”

“大理寺認為呢?”朱翊鈞看向了大理寺卿陸光祖。

陸光祖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淩遲為宜,送解刳院,此乃重惡大罪,不重判,難收威嚇之效。”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送解刳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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