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全是妖孽(2 / 2)

馮保跪在地上埋著頭,咬著牙,今天這小皇帝,怎麼這麼難纏!

今天這小皇帝撞了一下,這是開了竅,還是通了任督二脈?這話看似都是好聽話,說是情有可原,可哪有寬宥之意?

話一句比一句誅心,一個坑接著一個坑,稍微回答不對,就得栽個大跟頭,弄不好命都得丟在這兒。

“陛下啊!臣冤枉啊!陛下這般說,臣隻能以死謝罪了!”馮保猛地磕頭請罪。

皇帝一席話語,直接把罪名從失察,提到了僭越神器的大罪上,陛下看似說的是他勞苦功高,但說的是他的權柄如此之大。

這宮裡,到底誰才是主人呢?

“砰砰砰!”馮保不停的磕著頭,額頭沁出了血來。

李太後微微一愣,看著馮保,麵色微變。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李太後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馮保,在這皇宮裡,權柄實在是太大了些。

若是這馮保,意欲加害她和小皇帝,豈不是輕而易舉?雞蛋都放在一個筐裡,是不是太危險了?

“砰!”

馮保見小皇帝仍不開口寬宥,用力的磕在了地上,這一下,磕的極重,馮保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兩手一攤,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李太後這才看向了旁邊未曾離去的太醫,冷冷的說道:“陳太醫,看看去。”

太醫汗如雨下,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

當值被拉進皇宮裡,先是診了皇帝的脈,一個驟逢大變心湖波瀾不驚的孩子,一個扯自己嘴巴子扯到滿嘴是血,磕頭能把自己磕暈過去的大璫。

陳太醫決定了,今晚過後就遞交辭呈,這等全是妖孽的修羅地,這輩子他都不想來了!

“馮大璫心動徐緩,呼吸淺慢,肌無力,瞳孔略有些渙散,馮大璫這是磕暈過去了,太後,陛下,不能再磕了,再磕,真的死人了。”陳太醫查驗了傷口,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咬舌是無法自儘的,因為會疼的下意識放開。

馮保最後這一下,真的用了渾身的力氣在磕頭,奔著把自己磕死在乾清宮的用力。

這還是人嗎?

“止止血吧。”李太後似乎是有些不耐煩,示意太醫診治就是。

朱翊鈞看著李太後的神情,就知道李太後多少有些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是馮保不能用,是不能像之前那般,毫無限製的用。

馮保,毫無疑問是個狠人,不是狠人也在這皇宮內混不出頭來,但是馮保還是不夠狠,否則這宮裡不會出這刺王殺駕的大簍子出來。

“太後、陛下,刺客抓到了!”一個太監和一個緹騎,風風火火的衝到了門前,大聲的喊著。

額闊麵正、鼻梁高的太監名叫張宏,他渾身是土,胳膊的衣物已經被刺破,還滴滴答答的流著血,傷口深可見骨,血流如注,順著胳膊汩汩而下,看起來頗為滲人。

而另外一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名叫朱希孝,乃是成國公朱希忠的弟弟,朱希孝為大明緹帥,即錦衣衛指揮使,明朝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的偵緝事校尉又被稱之為緹騎,緹騎的老大,被稱之為緹帥。

李太後坐直了身子說道:“進來說話。”

“臣等拜見太後、陛下。”二人進門,跪在地上,十分恭順的見禮。

朱希孝跪在地上,看了馮保一眼,才開口說道:“陛下,歹人翻出乾清宮順西夾道從狗洞出順貞門,躲藏在了廊下家的棗樹下。”

“太監張宏聽聞呼喊起床,一出門就看到歹人,張宏上前詢問,和歹人纏鬥在一起,張宏大喊數聲,歹人刺傷張宏胳膊,欲奪路而去,張宏再上前拽住了歹人黑袍,緹騎趕到,將歹人製服。”

朱希孝作為緹帥,彙報了抓捕的過程,太監張宏住在廊下家。

廊下家就是小宦官們住的地方,是這皇宮邊緣中的邊緣,張宏聽到了有吵鬨聲,立刻起床,正好看到了黑影在棗樹之下蟄伏。

朱翊鈞聽聞朱希孝的稟報,對著還未離去的臣太醫說道:“太醫,快幫張宏包紮一二,娘親,張宏抓捕刺客有功,理當賞賜。”

張宏胳膊上的傷口極深,血跟不要錢一樣的流淌著,張宏麵色已然發白,再不止血,怕是命都要沒了。

張宏在賣慘,就是為了在皇帝和太後麵前露臉,以示忠心,為了博得上位的機會,死罷了,這天底下,比死難受的事兒多了去了。

朱翊鈞在試探,試探自己的權力邊界。

陳太醫再次吞咽一下喉嚨,醫者仁心,他給剛剛轉醒的馮保止住了血,立刻去給張宏檢查傷口,打開醫箱一邊清創、一邊給張宏包紮。

這種傷口得縫針,這個時候,隻能簡單包紮一二,等說完話,再去縫針。

陳太醫不明白,這宮牆內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難道都是不知道疼,不知道怕的妖孽嗎?

朱翊鈞已經為張宏請恩賞,不再多言,等待著李太後的決定。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