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主,是一種政治關係,和座師類似,更通俗的講,宮裡的座主就是大太監給小太監當爹,以利益維係的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宏是潛邸舊膺,自然有人投靠。
“臣知道,隻是若是太後知道了,怕是…”張宏稍微猶豫了下,顯然還是擔心太後的反應。
朱翊鈞打斷了張宏的話,頗為平靜的問道:“你是誰的爪牙?”
“陛下的爪牙。”張宏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回答道,陛下尚且年幼,但背影看起來格外的穩重。
有誌不在年少,李太後也說了讓張宏以後跟著皇帝,那張宏就隻有一個主子,那就是麵前的皇帝陛下。
朱翊鈞轉過身來,看著張宏,極其鄭重的說道:“太後要是怪罪,朕和太後分說,你是朕的爪牙,太後就是怪罪,也是先怪罪到朕的頭上來,朕先挨了罵,你才會挨打,伱理解嗎?”
“臣明白!”張宏這才了然陛下那句,誰的爪牙,究竟何意。
陛下年紀不算大,但是卻看的比他通透,張宏清楚了自己身份,他是皇帝的爪牙,這是一種從屬關係。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太後真的要是怪罪下來,皇帝會出麵分說,甭管皇帝會不會出麵,皇帝已經說了,這就夠了。
至少陛下肯給承諾,肯開口說。
至於是否兌現,張宏從來沒有奢求過主子兌現承諾。
朱翊鈞走到了床榻之前,翻動了一下,將一塊信牌交給了張宏說道:“朕,不希望,明天給朕梳洗的宮婢、伺候朕起居讀書的宦官、為朕引路的小黃門,是馮大伴的人,你明白嗎?”
“你去找朕的武道老師,緹帥朱希孝,調五十緹騎清宮,誰敢抗命,以謀大逆論罪,立斬不赦!你清楚了嗎?”
“臣明白!臣清楚!”張宏攥緊了信牌,用力的說道。
張宏這才知道,為何自己的主子非要找緹帥朱希孝拜師學習武藝,原來是在這裡要用!
張宏握著手中的信牌,領命而去,他這個主子很好伺候,願意擔責任,還給出了具體而明確的目標,還給出了具體執行的辦法,隻需要他去執行罷了。
朱翊鈞看著張宏的背影,麵露思索。
張宏能忍著劇痛,從廊下家一路滴著血來到乾清宮,是個狠人,自己給他撐腰,辦得事兒並非難事,若是拿著皇帝的信牌,這等事兒還辦不好,那張宏也彆想著跟馮保鬥了,彆想著當老祖宗了,去後山找根兒繩吊死自己得了。
至於清宮的範圍,不大不小,僅僅是自己身邊的人,若是李太後這都不允,朱翊鈞就要另做打算了。
朱翊鈞站在皇權這麵堅不可摧的盾牌之後,小心的試探著自己的權力的界限。
他必須要主動出擊,必須要爭。
不爭就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等張居正死後,群臣對張居正反攻倒算,他這個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就隻能順著群臣的意見,把張居正和他的新政都清算掉,然後等著朝臣們一本《酒氣財色疏》扔在臉上,無可奈何。
萬曆十五年,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上一道酒氣財色疏,怒罵萬曆皇帝五毒俱全。
萬曆皇帝有辦法嗎?
沒有。
不爭,後果就是:成為一個提線木偶,坐在那天下神器所在的皇極殿上,當個橡皮圖章。
不爭,後果就是:麵對搖搖欲墜的大明國勢,束手無策,變成懦夫,躲在後宮裡,一言不發。
不爭,後果就是:大明的狗都敢對大明齜牙,大明的百姓,任人欺辱。
他要爭。
他多少也想要看看,張居正、馮保、李太後這個鐵三角,到底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廢了自己這個皇帝!
張宏帶著自己的幾個義子,來到了承天門五鳳樓,找到了緹帥朱希孝,亮明了信牌,說道:“陛下有旨,調五十緹騎,清乾清宮!”
“你們怎麼敢?”朱希孝一愣,麵色劇變的問道。
他這才知道,小皇帝拜師,就是打算把他拉下水。
當朱希孝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的時候,悔之晚矣,他還以為陛下就是單純的因為刺殺事,想要練習武藝,這小小年紀,心思為何這般多!
這緹騎,調還是不調?
張宏用自己受傷的那隻手,舉著皇帝信牌厲聲說道:“怎麼敢?皇權特許!”
“緹帥,你難道打算抗旨嗎!”
朱希孝敢抗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