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2 / 2)

而戚繼光手下的參將、庶弁將、掌令官、軍士們,也對戚繼光極為不滿,承平日久,上次大戰已經是七年前的事兒,如此嚴格的訓練、如此嚴厲的軍法,踩一根稻穀都要搭上性命,如此苛責,是何等不恤軍士之行為?

朝廷內外,軍中上下,都覺得戚繼光的練兵、拒敵都是綴疣,戚繼光的抱負又如何施展?他的軍事天賦和才能又如何體現?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

朝廷內外、上下、百官、將士都視戚繼光為多餘無用之物,那他的誌向又如何得到施展呢?

作為在中原王朝曆史上,排的上號的兵家,戚繼光的處境,極為艱難。

廷議二十七廷臣,唯獨譚綸和張居正,不以為戚繼光是多餘無用之物。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已經稟明了陛下,開皇極殿,恩賞其功。”張居正終於變得不耐煩了,選擇了一意孤行,這種一意孤行甚至有些執拗。

之前講筵之時,皇帝已經同意了開皇極殿恩賞戚繼光。

他提拔的禮部尚書陸樹聲,是這次反對戚繼光入京的主力中的主力。

薊州距離大明京師不過百裡,算是京畿,但在編製上,薊州鎮軍,仍然是九鎮的邊軍,邊將入京開皇極殿恩賞,不合乎禮製,張居正的這個行為,似乎在踩著所有人,豎立自己的威權。

“我就知道,你就僭越神器吧!等到陛下親政,看你如何!”葛守禮怒不可遏,看著張居正,如此操持權柄,絕對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廷議廷議,怎麼就成了你張居正的一言堂了?!

張居正看著葛守禮,忽然開口說道:“葛總憲不滿我獨占講筵,要不葛總憲來講筵?”

“啊?”葛守禮目瞪口呆的看著張居正,從畝產千金的馬鈴薯和番薯出發的質詢,所有的論點都是圍繞著張居正獨占講筵之事展開。

在葛守禮看來,這是張居正作威作福的底氣和依仗!

把小皇帝糊弄的五迷三愣,暈頭轉向,還不是任由張居正僭越神器?

現在,張居正居然把如此核心的利益讓了出來!

為了給戚繼光開皇極殿恩賞,張居正可真的是舍得下血本!

張居正依舊保持著自己儒雅隨和的微笑,小皇帝的那幾個問題過於刁鑽,刁鑽到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地步,既然葛守禮或者說晉黨想把它拿去,那就給他們便是。

一直在閉目養神,沒有參與到論戰之中的楊博,立刻睜開眼說道:“葛總憲主綱憲,巡按州縣,專事官吏的考察、舉劾,公務累牘,千頭萬緒,極為繁瑣,還是讓王希烈學士、王家屏學士、和範應期翰林主持吧。”

葛守禮有點懵,他本來想要應承下來,雖然都察院很忙,但是每天一個時辰教一個十歲的孩子讀書,時間還是有的。

但是楊博似乎不打算把這麼重要的事兒,交給葛守禮去辦。

楊博認為葛守禮過於憨直,不懂變通,不如王家屏。

葛守禮卻有些悵然,他是山東人,不是山西人,雖然他是晉黨的鐵杆,甚至是核心,但是大事,好處,還是處處都是山西人給占了去。

王家屏是山西人,是晉黨真正的自己人,王家屏也是講筵學士,為人素來沉穩,決計不會惹是生非,眼下晉黨的核心任務是鞏固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

張居正笑著說道:“並無不可。”

朱翊鈞笑了笑,繼續伏案寫作,這張居正就這麼把自己,輕而易舉的賣給了晉黨!

到時候陳實功專治痔瘡的三品一條槍,捅進去的時候,不給張居正撒茴香散陣痛麻醉!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張居正打了個激靈,總覺得自己背後一涼,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他左右看了看,大明皇帝依舊在認真讀書。

廷議結束之後,張居正隨著朝臣一起齊聲高退,講筵學士開始進殿講筵。

王家屏信心十足,作為隆慶二年二甲第二名的進士,他在學問上,自詡不比張居正差到了哪裡,而且還有嘉靖四十四年的狀元範應期壓陣,無論如何,這個差事都不能辦砸了。

教個十歲的小皇帝讀書罷了!

“臣等為陛下解惑。”王家屏十分恭敬的見禮,開始講筵。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王家屏將論語為政的第一句拿出來講解,朱翊鈞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看著王家屏,等待著他的講解。

“解曰:治國為政,最重要的便是德行,陛下修德,就會像北極星那樣,安然處之,彆的星辰都環繞著它。”

朱翊鈞眨了眨眼,看著王家屏,王家屏看著陛下,大眼對小眼,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沒了?”朱翊鈞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問道。

王家屏和範應期互相看了一眼,這大學士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有惑?”

“何為政?”朱翊鈞隻好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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