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軍的洶湧之勢,真的是個偶然嗎?其實不是。
早在黃巾軍起義之前,‘蒼天已死’這句口號,已經在民間流傳甚廣。
有一塊磚,叫蒼天乃死磚,為建寧三年四月四日所刻,黃巾軍起義的十四年前這塊磚就刻好了。
蒼天乃死到已死,是民怨從暗潮湧動到沸反盈天的過程。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
顛覆朝廷社稷的水,是蒼生的淚,但不到橫流的時候,君子、治人者是看不到的。
朱翊鈞沒看到蒼生淚,但是他知道大明的結局,也知道他身上的責任。
“呼!完成,明日交給馮大璫讓他燒出來,放到景山玻璃火室內,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做的精細,做明白。”朱翊鈞將手中的圖紙交給了張宏,然後向著榻前而去,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早睡早起長高高。
張宏將草紙交給了宮婢,宮婢將草紙交給了徐爵,徐爵連夜交給了馮保,馮保讓兵仗局連夜燒製。
帝國內外的官員,都是不分時間隨時準備為皇帝陛下服務,這是作為皇帝的權利。
二月二龍抬頭,天空一道驚雷閃過,轟隆隆的響聲在空中蔓延炸裂,進而傳到了正在廷議的文華殿內。
而此時的兵部尚書譚綸,又在致仕。
這一次,不是因為屍位素餐,卡著王崇古的提舉京師將才的名單,而是因為譚綸在春分時候,去朝日壇祭祀,因為倒春寒的天氣,染了風寒,咳嗽連連,失儀了。
皇帝撞翻了桌椅、皇帝走路沒有四平八穩會被李太後訓斥,那麼朝臣們在祭祀的時候,咳嗽、噴嚏、體力不支蹲下、交頭接耳等等,也都是失儀。
彈劾譚綸的是都察院福建道監察禦史景嵩和韓必顯。
“本兵重任,所托非人,萬一北虜不測,犯我疆圉,不能將祀事於一時者,怎能寄萬乘於有事?”都察院總憲葛守禮念完了景嵩的奏疏,將奏疏遞給了小黃門,小黃門放到了張居正麵前。
“啊,對對對,你說得對,明日我就再寫一封致仕奏疏,以病乞休,不就是看我不順眼嗎?我也不在這裡礙你們眼。”譚綸猛地站了起來,將欲離開。
張居正看按著譚綸,平靜的說道:“譚尚書,這裡是文華殿。”
此話一出,站在門口拿著繡春刀和淨鞭的朱希孝鬆了口氣,這譚綸倒是意氣用事,直接憤而離席,糾儀官們,是攔還是不攔?
譚綸如此私自離開,絕對是失儀,按製糾儀官得當場拿下,職責所在。
可是作為武勳的朱希孝,當場拿下兵部尚書,那是在給哥哥成國公朱希忠找麻煩。
譚綸聽到張居正叫他,隻能用力的甩了甩袖子,一臉嫌棄的看著洋洋得意的葛守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譚綸背叛了晉黨,晉黨見縫插針的彈劾,譚綸的確是犯錯了,失儀,禮教森嚴的大明朝,這的確是個大罪名。
朱翊鈞停頓了下手中的筆,稍微思忖了片刻,開始繼續書寫。
葛守禮放的屁,究竟什麼意思,不重要。
譚綸春分之前生了病,稱病告假,不出席朝日壇祭祀事,吏部不準病假,譚綸是帶著病去的朝日壇,冷風一激,差點沒直接把人送走,這病剛剛好,都察院的狗就已經開始撲上來了。
一波接著一波,就因為譚綸因為提舉京營將才名錄之事,改換了門庭。
至少晉黨大部分人,是這麼認為的。
譚綸的處境極為艱難。
“葛總憲,禮部尚書陸樹聲,也在朝日壇咳嗽連連,怎麼就沒人彈劾陸樹聲呢?”馮保開始陰陽怪氣。
“還有此事?”葛守禮眉頭緊蹙,麵露不解的看著馮保。
“難不成葛總憲,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馮保嗤笑了一聲,晉黨急先鋒,可能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就對一部大臣彈劾?
小皇帝出門,都會讓他馮保交底!
馮保作為內廷之人,他的第一職責,就是保護皇權,譚綸得罪晉黨,是因為提舉京營將才之事,是為了防止晉黨一家獨大,無論譚綸什麼目的,是不是拿這件事給張居正做投名狀,都直接和間接的保護了皇帝的安全。
馮保自然要保住譚綸。
馮保坐直了身子,火力全開,對準了葛守禮平靜的說道:“《論語·衛靈公》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
“葛總憲也是讀書人,這話何意?解一解?若是葛公不想解,沒關係,咱家這個閹賊來解。”
葛守禮聞言臉色一變。
這閹賊又拿著論語的大棒子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