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級加倍,武裝征稅(2 / 2)

這才是一個忠臣,該做的事兒。

朱翊鈞和張居正在某些事兒上,不總是步調一致,沒有任何的理念衝突,君臣之間也有一些小矛盾,總目標一致,則可以擱置矛盾。

朱翊鈞發現自己的無法反駁,隻能搖頭說道:“行吧。”

“那就具體來說說先生的法子,先生還是不夠狠厲,朕來說說朕的想法。”朱翊鈞坐直了身子,他在太廟述職的時候,也想到了一個法子。

巧了!朱翊鈞和張居正想到了一處去。

朱翊鈞斟酌了語言開口說道:“殷部堂在南衙為何把縉紳權豪們,壓得頭都抬不起來,壓得他們連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被欺負了也隻能把門交出去,因為他們不敢,不敢把殷部堂對他們的欺壓,向下轉移,釀起民變來,殷部堂真的要殺了他們。”

“殷部堂真的能殺了他們。”

“宋陽山、張進、俞大猷、陳璘、汪道昆、張誠等人在南衙主持鬆江市舶司之事,還田之事,為何被人扣了那麼多的案子,連徐璠都有殺人案在身,充軍薊鎮,可是駱秉良到了之後,抄了顧氏,殺雞儆猴後,立刻就不敢了呢?因為激起民變了,駱秉良真的會抄家滅門。”

“因為駱秉良真的能抄家。”

“殷部堂是惡人嘛,駱秉良是鷹犬嘛,平倭蕩寇和抄家,不就是他們的職權之內的事兒嗎?”

“當下天下姑息之弊,地方姑息權豪,或者說地方鬥不過權豪的主要原因:手裡沒刀,我們要做的事,就是把這把刀遞給地方官吏們。”

張居正俯首說道:“誠如是。”

這就是張居正那本奏疏裡的內容,如何把刀遞給地方官吏,讓他們進行鬥爭。

朱翊鈞繼續說道:“這個刀我們首先要保證一件事,不傷到朝廷的根本,所以就需要畫一個界限,製定好規則,先生也說過,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那麼該怎麼做呢?又不能給地方太大的事權,防止藩鎮之虞,又要地方能鬥得過權豪,全靠聰明才智,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這刀應該遞。”

“陛下英明。”張居正再次俯首說道。

朱翊鈞笑著說道:“先生非要高啟愚死,朕把高啟愚遣到了蘇州清查馬一龍墾荒田畝被侵占事,他發現自己搞不定,就去了請了駱秉良,狐假虎威,把事情辦妥了。”

“狐假虎威,就可以解決一個疑慮,地方財用自主,朝廷威福儘喪的可怕局麵。”

“先生的法子和朕的法子是一樣的,北鎮撫司開一房稽稅房,各省道派遣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鎮守,各府提刑百戶,各縣遣緹騎,專事稅賦稽查,而且隻負責稅賦稽查。”

“可是先生啊,北鎮撫司是個刑名部門,一共就六百人,根本沒那麼多,所以仍然要遴選一番。”

朱翊鈞不讓張居正上奏,就是因為這事兒,調用了一個張居正不能碰的部門,錦衣衛。

如何保住張居正的名聲,小皇帝也有自己的小妙招,他繼續說道:“這稅賦稽查之事,事關國家財用大,怎麼能全權交給錦衣衛呢?不出幾日這衙門,這製度就得稀裡糊塗的腐爛掉。”

“矛盾存乎於萬物之間,平衡衝和也存乎於萬物之間。”

“朕以為索性專門成立一個稽稅局,各地遴選精通算學的進士舉人充任為事務官,緹騎專門專門稽稅,各省道派遣內官監察便是。”

張居正聽到了這裡,麵色終於稍微變了變,這個稽稅局一旦成立,那必然招致了士林清流的口誅筆伐,畢竟君子恥於言利,結果張居正言利也就罷了,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稽稅局,這股風力輿論一起,張居正能承受得住嗎?

“理應如此。”張居正的奏疏裡,也就是派遣緹騎去盯著點,也就是一時應急,若是有不服的就殺雞儆猴,抄一家一戶,朝廷法度得以伸張。

結果陛下來了個加倍,不僅要緹騎前往,還要有戶部主事官,還要有內監監察。

大明動用如此製衡手段,隻有征伐之事,顯而易見,皇帝心裡已經把征稅和征伐畫上了等號,好像沒什麼區彆,征伐和征稅都是一個征。

這股風力輿論,張居正自問,還是能頂得住的。

朱翊鈞繼續說道:“這製度解決了,人手呢?人手是個大問題,一個縣就一個緹騎稽稅,那是把緹騎往死路上逼,得給緹騎們配一些人手。”

“民間自有人手。”

“朕以為,下達稅票,令各家各戶,自己填寫自己家有幾畝田,自己報稅,要是敢偷敢漏,就讓緹騎們招募江湖豪傑遊俠遊墜,去把這個差額補上,定分成,漏逃之數,就給他們三成。”

“這些個江湖豪客們,權豪能用他們欺壓百姓,怎麼就不能被朝廷利用欺負權豪呢?”

皇權特許吃大戶,遍布天下的匪寇們應該很有興趣。

在小皇帝一言一語中,張居正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武裝征稅,充分利用民間遊墜匪寇之流,當然可以稱他們為豪傑遊俠,對權豪大戶進行武力征收。

朱翊鈞這個法子,抄襲的是後世全球第三大武裝力量,美利堅稽稅警,抄襲的是大明的西廠、內行廠,抄襲的是大明朝的萬曆皇帝的稅監。

萬曆皇帝長期擺爛的三十年裡,對一件事極為上心,那就是撈錢,張居正教了萬曆皇帝那麼多的事兒,萬曆皇帝就記得了一件事,搞錢。

萬萬曆皇帝的礦稅監可謂是臭名昭著,更是被人稱為:內帑所得一,私囊所得十九。

而朱翊鈞現在提出的這個辦法,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稽稅局直接隸屬於皇帝的同時,也有文官參與其中,所得稅款也不是充作內帑,而是國帑內帑對半分成。

張居正聽完了目瞪口呆,陛下不僅加倍,他還超級加倍,這法子太惡毒了!

他也明白了,為何陛下不讓他來背負這個罵名,他真的背不起,這罵名是他能背得動的嗎?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艱難的說道:“陛下下旨督辦?臣,就不上奏了。”

看看這個陽光開朗的小皇帝,內心到底藏了多少歹毒的心思吧!

張居正越來越發現,他在保護朝臣,保護天下縉紳權豪!

朱翊鈞露出了個笑容,繼續說道:“行,但是一條政令的推行,不是一蹴而就的,那就先在南衙試行,由駱秉良督領此事,先在南衙十四府試行,一邊試行,一邊總結經驗教訓,完善法度,同樣,皇叔在京,也令他培養內官、緹騎、戶部掌稅郎中們,一起學習算學,培養人才。”

張居正眨了眨眼,終於明白了之前陛下為何非要趙夢祐擔任緹帥,而不是讓駱秉良,駱思恭可是在宮裡天天打的小皇帝嗷嗷叫的陪練,可謂是簡在帝心,聖眷正隆,駱秉良其實更適合做緹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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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蛇灰線,伏脈千裡,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小皇帝怕是早就在謀劃此事,一點一點的推動!

“先生?”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疑惑的問道:“先生不同意嗎?”

張居正回過神來,俯首說道:“臣有罪,走神了。”

“那就講筵吧。”朱翊鈞翻開了課本,打算上課,張居正開始講解私塾直解,去年學的是孟子,今年開始講中庸。

貨幣稅的征收一定伴隨著激烈的社會矛盾,那麼超級加倍,武裝征稅,就成為了必然的手段,權豪們個個富得流油,養的家丁打手遊墜,甚至比地方官養的衙役好要多,甚至地方官養的衙役,大部分也是權豪的人。

朝廷眼下沒有那麼多的錢,養那麼多人,就需要積極調動社會活力團體的積極性,進行征稅。

稽稅局隻管稽稅,旁者一概不論,哪怕是個窯子,也要交稅。

朱翊鈞擬好了旨意,沒有提到稽稅房,也沒有提到稽稅局,組織架構不是一蹴而就的,駱秉良先在南衙乾起來,等到有了一些成果再設立北鎮撫司稽稅房,和獨立於六部之外的稽稅局。

朱翊鈞弄了一套稅票和完稅證明,稅票發給權豪戶,自己填寫田畝數和征稅數,若是朝廷監察無誤,由戶部清吏司和緹騎千戶駱秉良齊縫下印,一人一半。

完稅證明,齊縫下章,而後撕開,就是無法複製的防偽方式。

天下事兒,沒有一蹴而就的,朱翊鈞隻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居正,並沒有上來就放大招。

這道聖旨,在頒布的時候,影響微乎其微。

廷臣們、朝臣們、京官們、外官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份奏疏的可怕威力,甚至無數人還在嘲諷,皇帝陛下太過於年輕,經驗不足,長了一歲,詔書就像是個玩笑一樣。

下張稅票,就想讓權豪們自己交稅?

葛守禮看完了邸報,看著上麵的聖旨,臉上帶著笑意說道:“陛下還是太年輕了,有些異想天開,這下個稅票,齊縫章的完稅證明,就能征到稅賦了嗎?大明權豪們要都是這種忠君體國之人,哪還有今日財用大虧的局麵?”

海瑞則是眉頭緊皺,他聞到了陰謀的氣息,隻是他一時間沒考慮到到底出了什麼事,他隻是本能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兒,他又說不上來。

海瑞正色的說道:“所以讓駱千戶盯著點啊,誰不肯交稅就抄家,抄幾家不就交了?葛總憲啊,你真的覺得陛下在無的放矢?陛下講筵起居注,咱們都看了,陛下罵朝臣們,咱們也都曆曆在目,伱覺得,陛下真的會做這種無用功嗎?”

“這裡麵有問題。”

張先生做事,還是太過於溫和了,反正都是被罵,何不加倍之後,超級加倍呢?武裝稽稅局,今日成立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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